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林父的脚步踏遍了大半个中国。他的衣服总是沾满尘土,鞋子换了一双又一双,脸上刻满了风霜,唯有那双眼睛,还残存着一丝不肯熄灭的执拗。他怀里始终揣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林薇笑靥如花的样子,另一张是妻子的黑白遗照。
他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一个为了找女儿近乎偏执的流浪汉。有人同情,有人鄙夷,有人劝他放弃,他只是摇摇头,继续背着那个破旧的行囊,走向下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不敢回家,那个空荡荡的屋子,每一寸都浸透着悲伤。妻子和母亲的坟在村后的山坡上,他怕回去面对那两座冰冷的土坟,怕自己撑不住那最后一点念想。
而地下室里的林薇,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的伤口反复感染,又在肮脏的环境里慢慢结痂,留下丑陋的疤痕。男人的打骂和侵犯成了日常,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愤怒,变成了麻木的空洞。
她不再挣扎,不再哭泣,甚至不再说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蜷缩在角落,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只有在听到头顶气窗传来鸟鸣,或者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阳光时,她才会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那是对外面世界仅存的、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渴望。
她偶尔会想起什么,嘴里会无意识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家”,像是“奶奶”,但更多的时候,是长久的沉默。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对她的看管也渐渐松懈了些,有时会忘记锁门,或者在她面前谈论家里的事。林薇像个聋子一样,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那些话语像灰尘一样落在她身上,激不起半点涟漪。
改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午后。
男人的妻子——一个面色憔悴、眼神怯懦的女人,因为要找一件男人藏起来的旧工具,误打误撞走进了地下室。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腥臭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借着从气窗透进来的微光,她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林薇。
那根本不像一个人。
枯瘦的身体裹在肮脏的破布里,头发像一团乱糟糟的杂草,脸上沾满了污垢,只有一双眼睛,大得吓人,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神采。
女人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
林薇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女人。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像一潭死水。
“你……你是谁?”女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看着林薇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瞬间明白了什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知道丈夫这些年不对劲,总是神神秘秘的,脾气也暴躁得厉害,却从没想过,他竟然在地下室里藏了一个人,一个被折磨成这样的女孩。
女人的尖叫引来了男人。他冲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对着妻子怒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女人第一次敢这样对他嘶吼,眼泪混合着愤怒和恐惧涌了出来,“你把她关在这里多久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争吵声惊动了邻居。有人报了警。
当警察推开地下室的门,刺眼的光线涌进来时,林薇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那是她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光,亮得让她觉得疼痛。
她被小心翼翼地扶了出去,阳光落在她身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穿着制服的人,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得救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到了林父所在的城市。当他接到警方的电话,听到“找到您女儿了”这几个字时,他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猛地蹲在地上,号啕大哭。那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哭得如此酣畅淋漓,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痛苦、绝望都倾泻出来。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城市,赶到医院。
病房里,林薇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阳光洒在她脸上,却照不进那双空洞的眼睛。
“薇薇……”林父颤抖着声音,一步步走近,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就是他找了三年的女儿?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眼里有光的女孩,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薇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薇薇,我是爸爸啊……”林父的声音哽咽了,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却被林薇猛地躲开。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到床角,双手抱住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别碰我……别碰我……”她反复念叨着,声音尖利而破碎。
林父的手僵在半空,眼泪汹涌而出。他知道,他的女儿,不仅仅是身体受了伤,她的心,她的灵魂,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后来,那个男人被判刑了。因为证据链的某些缺失,加上他妻子出具了一些“他有精神问题”的模糊证词,最终,他只被判了七年。
法庭上,林父听到这个判决结果,浑身都在发抖。他猛地冲过去,想要扑向那个男人,却被法警死死按住。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他嘶吼着,声音嘶哑,“他毁了我的女儿!害死了我的妻子和母亲!凭什么只判七年?!”
没有人回答他。法律的条文冰冷而坚硬,有时并不能抚平所有的创伤。
林父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恨意,可他不能倒下。他的女儿还需要他照顾,那个疯疯癫癫、连自己父亲都认不出来的女儿,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支柱。
他带着林薇回了那个早已破败的家。
院子里的杂草长了很高,屋子里落满了灰尘。林薇总是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嘴里偶尔会哼起不成调的童谣,或者突然尖叫着说“别打我”。
林父默默地收拾着屋子,给她梳头,喂她吃饭,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照顾着她。
有一天,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林父坐在林薇身边,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薇薇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保护好你……”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悲伤而绝望。
迟来的正义,终究没能照亮这片被阴霾笼罩的土地。那束穿透地下室的光,来得太晚了,晚到只能照亮一个破碎的、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世界。而那些逝去的人,那些破碎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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