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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短篇虐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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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会计证与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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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校的灯管总在头顶嗡嗡作响,像只永远不知疲倦的飞虫。林微言把冻得发僵的手凑近暖气片,看着会计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指尖在“资产负债表”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微言,这道题又卡住了?”同桌的张姐凑过来,她是个单亲妈妈,白天在超市理货,晚上来补文凭,“我给你讲讲?我以前在小饭馆管过账。”

林微言点点头,把笔记本推过去。张姐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着表格:“你看,应收账款和应付账款得分开记,就像咱们过日子,别人欠你的和你欠别人的,不能混……”

窗外的月光透过积着灰的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的笔记本上,像铺了层薄霜。林微言听着张姐通俗易懂的讲解,心里那团被数字搅乱的麻,渐渐顺了些。

她花了半年时间啃下会计基础,又用三个月刷题。去财政局领准考证那天,她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那是妈妈留给她的,领口磨破了边,她用同色的线仔细缝好,像藏着个秘密的仪式。

考试当天,她在考场门口遇到了林雪。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林雪。她被一群人簇拥着,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文件夹,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话,眉眼间带着惯有的自信。旁边的广告牌上写着“市一院人才引进签约仪式”,照片上的林雪笑靥如花,头衔是“京大医学院高材生”。

林微言下意识地往人群后缩了缩,把准考证攥得发皱。会计证考试的考场就在隔壁楼,可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张纸,轻得像片羽毛。

“同学,进去吧,要开考了。”监考老师提醒道。

林微言点点头,快步走进考场。路过林雪身边时,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雪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转回头继续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林微言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挺直脊背,走进考场,把那些翻涌的情绪死死按在心底。

她不能输。至少,不能输给自己。

成绩出来那天,林微言正在服装厂熨烫一批衬衫。蒸汽氤氲中,她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夜校老师发来的消息:“微言,过了!分数还不低!”

她的手一抖,熨斗差点烫到布料。周围的工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恭喜,车间主任拍着她的肩膀说:“小林,有出息!以后就是文化人了!”

林微言笑着,眼眶却热了。她走到车间外的台阶上,给刘婶打了个电话。老人在那头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你行!等你回来,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挂了电话,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大哭一场。这张薄薄的证书,她考得比任何人都难。别人是为了升职加薪,她是为了在被偷走的人生里,重新刨出一条缝,让光透进来。

拿到会计证后,林微言辞掉了服装厂的工作,在一家小建材公司找到了会计助理的职位。办公室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天花板渗水,墙角长着霉斑,但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用再站十几个小时,不用再被针扎得满手是孔。

她租的单间也换了,离公司近了些,窗台上摆了盆绿萝,是张姐送的,说“添点生气”。她把妈妈和奶奶的照片摆在窗台上,绿萝的藤蔓垂下来,缠绕着相框,像在拥抱她们。

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她跟着老会计学做报表,跑税务局,虽然偶尔还是会被老板呼来喝去,但她学得很快,半年后就能独立上手。工资涨到了三千,她每月存下一半,想着早点攒够钱,去刘婶的城市看看。

那年冬天,她在菜市场遇到了林建国。

他提着一篮鸡蛋,背更驼了,咳嗽得厉害,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看到林微言,他手里的篮子晃了一下,鸡蛋滚出来两个,在地上摔得稀烂,黄白的浆液溅在他的裤脚上。

“爸。”林微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鸡蛋壳。

林建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堵在喉咙里。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你还好吗?”

“挺好的。”林微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您呢?身体不好就少出来。”

“没事,老毛病了。”他咳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塞到她手里,“这是……你奶奶留的,她说等你稳定了,给你。”

布包里是个存折,余额不多,只有五千块。还有一张纸条,是奶奶的字迹:“微微,好好活,比啥都强。”

林微言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把存折塞回去:“您留着吧,我有钱。”

“拿着!”林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固执,“这是她的心意。”

林微言攥着那个布包,指尖触到存折的硬壳,像触到了奶奶粗糙的手。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小雪……”林建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林雪的事,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天冷了,多穿点。”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踉跄,背影在寒风里缩成一团。林微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没过多久,林微言接到了林建国的电话。这是她离开家后,他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微微,你……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林微言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小雪她……她住院了,检查出……尿毒症。”

尿毒症三个字像块冰,狠狠砸在林微言心上。她握着电话,指尖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医生说……要换肾,亲属配型成功率最高。”林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和你张阿姨都配过了,不行……微微,只有你了,你是她姐姐啊……”

姐姐?林微言几乎要笑出声。这个抢了她通知书、占了她人生的人,现在需要她的肾才能活下去,而她的父亲,竟然用“姐姐”这个词来绑架她。

“我不去。”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微微!”林建国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她是你妹妹!你能见死不救吗?你妈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我妈?”林微言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妈要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知道她的女儿被你们逼成什么样,只会觉得恶心!”

“你……你这个不孝女!”林建国气得说不出话,“我告诉你林微言,你要是不捐肾,我就去你公司闹,去你住处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我让你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

威胁。又是威胁。

林微言挂了电话,浑身都在发抖。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突然觉得很累。这么多年的挣扎,这么多年的努力,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依然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随意牺牲的工具。

第二天一上班,林建国真的找到了公司。他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说林微言忘恩负义,亲妹妹病重都不肯捐肾,引来一群人围观。老板皱着眉把她叫到办公室:“小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影响太不好了。”

林微言咬着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老板听完,沉默了很久,说:“你自己决定吧,但要是再影响公司秩序,我只能……”

她懂老板的意思。这份工作,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却可能因为林建国的胡闹,再次失去。

那天晚上,她收到了张梅发来的短信,附了张林雪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脸色苍白,插着氧气管,看起来确实虚弱。短信里写着:“微微,以前是我们不对,求你看在你爸的份上,救救小雪吧,我们给你磕头了。”

虚伪的道歉,廉价的恳求。林微言把短信删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不得安宁。

她去医院远远看了一眼。林雪躺在VIp病房里,张梅在旁边削苹果,林建国坐在床边抹眼泪,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与她这个站在走廊阴影里的人,格格不入。

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低声议论:“302床的林雪真幸运,听说家里把房子都卖了给她治病,男朋友也天天来守着。”

幸运?用抢来的人生换来的幸运,也算幸运吗?

林微言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林建国的骚扰没有停止。他每天都来公司楼下堵她,举着写着“不孝女林微言见死不救”的牌子,引来路人围观指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视频很快被发到了网上,标题刺眼——“冷血姐姐拒绝为尿毒症妹妹捐肾,背后原因令人咋舌”。

评论区里炸开了锅。

“这姐姐也太狠了吧,毕竟是亲妹妹。”

“肯定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姐姐从小受委屈,现在报复呢。”

“不管怎么说,人命关天,捐个肾怎么了?”

“楼上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捐肾是小事吗?那是器官!”

林微言的个人信息被人肉出来,电话被打爆,短信塞满了恶毒的咒骂。她不敢去上班,不敢出门,只能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拉上厚厚的窗帘。

黑暗中,她抱着妈妈的照片,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撕碎,却无能为力。

张姐打来电话,声音焦急:“微言,你别听那些人胡说,我知道你不容易。要不……你先去我那儿躲躲?”

“张姐,谢谢你。”林微言的声音沙哑,“但我躲不掉的。”

她知道林建国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他会毁了她的工作,毁了她的生活,甚至毁了她仅存的一点尊严,直到她屈服为止。

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们耗下去了。

她给林建国打了个电话:“我可以去配型,但我有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十个条件我都答应!”林建国喜出望外。

“第一,公开当年录取通知书的真相,向我道歉。”林微言的声音很平静,“第二,把奶奶留给我的钱还给我,那是她的心意,不该被你们碰。第三,我捐肾,但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也不是林雪的姐姐。”

林建国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好好,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救小雪。”

配型很成功。医生找她谈话,详细说明了捐肾的风险:“术后可能会有排异反应,你以后也只能靠一个肾生活,不能劳累,不能生病,影响很大。”

“我知道。”林微言的声音很轻。

手术前一天,她去了趟奶奶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她用纸巾仔细擦干净,轻声说:“奶奶,我要走了。不是去北京,也不是去看春天,是去做一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的事。”

“您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风吹过墓园,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奶奶在叹息。

她回到出租屋,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把妈妈的照片和那件绣着兔子的肚兜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她给刘婶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让她照顾好自己。

“微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刘婶的声音带着担忧。

“没有,就是换个环境。”林微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婶,谢谢您。”

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手术当天,她被推进手术室时,看到了林建国和张梅。他们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说了句“谢谢你微微”,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愧疚。

她没有看他们,只是闭上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蝉鸣聒噪,阳光刺眼,她举着录取通知书,笑着对奶奶说:“奶奶,我考上了,我要去北京了。”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梦。

而现在,光灭了,梦醒了。

麻醉剂渐渐生效,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闻到了老院子里牵牛花的香气,看到了妈妈穿着蓝布旗袍,笑着朝她招手。

“微微,过来。”

她想,或许这样也好。至少,她终于可以去见妈妈了。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像极了那个被偷走的、本该属于她的夏天。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喊她的名字,再也没有春天,会为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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