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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短篇虐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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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灶灰里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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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被埋后的第三个春天,山里来了个新老师。

是个刚毕业的姑娘,梳着马尾辫,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泉水,说话带着城里口音,软软糯糯的。她来的那天,村里的孩子们扒着祠堂的门缝看,像看稀奇。

新老师叫林薇,住的屋子就在祠堂隔壁,是以前老私塾的旧址,墙皮剥落,墙角长着青苔。收拾屋子时,她在灶膛后面摸到个硬纸包,裹了三层布,打开一看,是本缺页的语文课本。

封面上的“杏花”两个字,被摩挲得发黑,笔画边缘卷了毛边。

林薇翻了翻课本,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字,有的被泪水晕开,有的被血渍糊住,勉强能看清几句:

“老师说,读书能去城里。”

“爹说,丫头片子读啥书,嫁人换彩礼才是正经事。”

“王屠户又打我了,后背疼。”

“我有宝宝了,希望他能读书。”

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背着书包,朝着大山外的方向跑,旁边写着一行极小的字:“我走不出大山了,但他能吗?”

林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酸得发疼。她拿着课本去问村里的老人,老人们嘬着烟袋,慢悠悠地讲起杏花的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那丫头命苦啊,爹重男轻女,把她卖给王屠户换钱给儿子盖房。”

“王屠户是个混人,喝醉了就打媳妇,杏花怀娃时都没逃过。”

“生娃那天大雪封山,血止不住,就那么没了……可怜哦。”

“她男人?早把她忘干净了,现在的媳妇又怀了。”

林薇听得眼圈发红,又问:“她的孩子呢?”

老人往地上啐了口烟渣:“那小子命硬,跟着奶奶长大,现在跟着他爹杀猪呢,才十岁,就敢拿刀剔骨头了。”

林薇找到那孩子时,他正在王屠户的屠宰棚里帮忙。一身的血腥味,脸上沾着血点子,眼神凶巴巴的,见了生人也不躲,直勾勾地盯着她,像只警惕的小兽。

“你叫啥名字?” 林薇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

孩子不说话,手里的刀在石头上磨得“嚯嚯”响。

“我是新来的老师,在祠堂上课,你想读书吗?”

孩子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快得像错觉。王屠户从屋里出来,叼着烟,瞥了林薇一眼:“读啥书?跟我学杀猪,将来能娶媳妇,比啥都强!”

孩子低下头,继续磨刀,只是磨得更用力了,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林薇没放弃。第二天,她把课本带去屠宰棚,放在孩子能看到的地方。孩子趁王屠户不注意,偷偷翻了几页,手指在“杏花”那两个字上摸了又摸。

“这是你娘的书。” 林薇轻声说。

孩子的肩膀抖了一下,没回头。

“她希望你能读书。”

“我不识字。” 孩子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娘也不识字。”

“我教你啊。” 林薇拉过他的手,他的手心全是茧子,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刀疤,“从你的名字开始,你叫啥?”

“王大山。”

“大山,好名字。” 林薇在地上用树枝写“王大山”,“你看,这样写……”

王屠户又出来了,看到这一幕,把烟一扔:“瞎教啥!赶紧干活去!” 他抓起一根木棍就往孩子身上抽。

林薇赶紧拦住:“他还小,该读书!”

“读书能当饭吃?” 王屠户瞪着眼,“我爹没读过书,我也没读过,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推开林薇,把王大山拽进棚里,“给我杀猪去!”

那天下午,林薇在祠堂门口摆了张桌子,把自己带来的书都摊开,等着孩子们来。太阳快落山时,王大山来了,偷偷站在树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

林薇朝他招手:“过来呀。”

他犹豫了半天,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个东西,递到林薇面前——是块烤红薯,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我奶烤的。” 他低声说。

林薇接过红薯,烫得直搓手,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掰开一半递给王大山:“一起吃。”

红薯很甜,甜得有点发腻。林薇边吃边教他认字,从“山”“水”开始,王大山学得很慢,发音也不准,但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字,像怕它们跑了似的。

从那以后,王大山每天都来。有时是趁王屠户喝醉了,有时是躲着他娘,怀里总揣着点东西——野果子、烤土豆,或者一把刚拔的野菜,默默放在林薇桌上。

林薇教他读书,也教他做人。告诉他打人是不对的,告诉他女孩子也能读书,告诉他大山外面有高楼,有火车,有不用靠杀猪也能活下去的办法。

王屠户知道了,骂过几次,也打过王大山,可孩子像着了魔,打完第二天还去。后来王屠户懒得管了,只骂他“没出息”。

一年后,林薇要走了,城里的学校来调她回去。她走的前一天,把那本杏花的课本送给了王大山。

“这是你娘的心愿。” 林薇摸着他的头,“别让她失望。”

王大山抱着课本,没说话,眼泪砸在封面上,把“杏花”两个字晕得更黑了。

林薇走的那天,王大山去送了。他没去村口,就在山路上,远远地看着,手里举着块木牌,上面是他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我会走出大山的”。

林薇看到了,朝他挥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又过了十年,林薇收到一封挂号信,寄信人是王大山。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照片上,王大山穿着干净的衬衫,站在一所大学门口,笑得很腼腆。纸条上写着:“林老师,我做到了。我娘的名字,我刻在学校的香樟树上了。”

林薇看着照片,想起那个满身血腥味的孩子,想起灶膛里找到的课本,想起杏花最后那句“他能吗”,突然捂住嘴,哭得像个孩子。

大山里的风,终于吹向了外面的世界。

而灶台上那些被擦掉的字,终究以另一种方式,长在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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