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最后一枚珍珠别在婚纱的头纱上时,窗外的玉兰花落了第三瓣。她对着穿衣镜转了个圈,米白色的缎面裙摆铺开,像朵盛开的云。镜中女孩眉眼弯弯,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还有七天,她就要嫁给陆承宇了。
手机在化妆台上震动,是陆承宇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接起时,他刚结束一场跨国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眼底带着疲惫,却在看到她的瞬间亮了起来:“试婚纱了?”
“嗯。”苏晚踮脚展示给他看,脸颊微红,“好看吗?”
“好看。”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是她最喜欢的模样,“我们晚晚穿什么都好看。”
视频里的他背景是酒店套房,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苏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在父亲的寿宴上,他穿着黑色西装,端着酒杯站在角落,眼神疏离,像只独来独往的豹。她撞翻了香槟塔,是他伸手扶住她,指尖微凉,声音低沉:“小心。”
后来他说,那天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只慌慌张张的小鹿,撞进了他心里。
“在想什么?”陆承宇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苏晚趴在梳妆台上,手指划着屏幕里他的脸,“你那时候好凶哦。”
“有吗?”他挑眉,“我明明很温柔。”
“才不。”她撇嘴,“你还说我笨手笨脚。”
他低笑起来,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微麻:“那罚我,婚礼当天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苏晚满足地眯起眼,“对了,妈让你明天回家吃饭,她炖了汤。”
陆承宇的笑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阴翳,快得让人抓不住:“明天有个会,可能……”
“推掉嘛。”苏晚拽着衣角撒娇,“就当陪我啦,我爸也想跟你聊聊婚礼的细节。”
他沉默了几秒,才点头:“好。”
挂了视频,苏晚抱着婚纱转了个圈,裙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香风。她没看到,屏幕那头的陆承宇捏着手机,指节泛白,眼底的温柔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封的寒意。
第二天傍晚,陆承宇准时出现在苏家。苏振海在客厅看财经报,见他进来,放下报纸,脸色有些复杂:“来了。”
“伯父。”陆承宇颔首,视线扫过客厅——墙上挂着苏晚和她母亲的合照,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眉眼温柔。他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苏晚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承宇!你来得正好,汤马上好了。”
她穿着粉色的围裙,鼻尖沾了点面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陆承宇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温度让她脸红心跳:“手怎么这么烫?”
“刚炒完菜嘛。”她拉着他往厨房走,“我给你留了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
陆承宇任由她拉着,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苏振海——他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眉头紧锁,像是有心事。
饭桌上,苏母热情地给陆承宇夹菜,问起婚礼的布置。陆承宇一一应着,语气温和,举止得体,像个完美的准女婿。苏晚看着他,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吃到一半,苏振海忽然放下筷子,沉声道:“承宇,晚晚,你们跟我来书房。”
苏晚愣了愣:“爸,怎么了?”
苏振海没说话,转身往书房走。陆承宇的眼神沉了沉,放下筷子,跟了上去。苏晚心里莫名发慌,也赶紧跟过去。
书房里,苏振海关上门,背对着他们,声音哑得像砂纸:“承宇,你……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陆承宇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声音没什么起伏:“记得。”
“她叫林慧,对吗?”苏振海转过身,眼眶泛红,“三十年前,在南城的纺织厂,你们……”
“伯父想说什么?”陆承宇打断他,眼神冷了下来,“绕圈子没意思。”
苏振海看着他,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苏晚,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晚晚,承宇他……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嗡——”
苏晚觉得脑子里像有烟花炸开,震得她耳鸣。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承宇,又看向父亲:“爸,您……您在开玩笑对不对?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苏振海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真的。当年我和你林阿姨分开后,她才发现怀了孕……承宇,他是我的儿子。”
“哥哥?”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承宇,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是假的!”
她抓住陆承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陆承宇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是真的。”
“你早就知道?”苏晚踉跄着后退,撞在书架上,几本书“哗啦”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是。”陆承宇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妈去世那天,躺在病床上告诉我,是苏振海毁了她的一生。是你母亲,那个照片上笑得多温柔的女人,插足了我们的家庭,逼得我妈走投无路,才嫁给那个畜生,最后被活活打死!”
他上前一步,逼近苏晚,眼神里翻涌着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恨意:“我接近你,对你好,求娶你,就是要让你们苏家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让你苏晚,穿着婚纱嫁给自己的哥哥,让你爸在悔恨里烂掉!”
“所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苏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你说爱我,也是假的?”
陆承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不是。想说在她熬夜给他织围巾时,他偷偷笑了很久;想说在她生病时,他守在床边,一夜未眠;想说在教堂试穿礼服时,看着她走向自己,他甚至想过,就这样抛开仇恨,和她过一辈子……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锋利的刀刃:“假的。全都是假的。苏晚,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刽子手,你活该!”
“活该……”苏晚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笑得眼泪更凶,“是啊,我活该。”
她猛地推开陆承宇,转身冲向阳台。深秋的风卷着寒意灌进来,吹动她的长发,像一面破碎的旗帜。楼下的车水马龙像流动的星河,她低头看了一眼,又回头望向陆承宇,眼神里没有了恨意,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陆承宇,”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我不恨你。”
我只是……好爱你啊。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她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玉兰花,纵身跃了下去。
陆承宇冲到阳台边时,只看到楼下瞬间炸开的红,像一朵在暮色里骤然绽放又凋零的罂粟。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栏杆上,“滴答,滴答”,像谁在无声地哭泣。他这才发现,原来报复的快感是假的,那种心脏被生生剜掉一块的疼,才是真的。
他想起苏晚曾窝在他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承宇,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你?虽然有时候冷冰冰的,但总能照亮我。”
可现在,那颗被她当作光的星,亲手熄灭了她的灯。
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得像在凌迟他的神经。陆承宇瘫坐在阳台上,秋风卷起他散落的衬衫衣角,露出腰间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替苏晚抢回被抢走的风筝时,被碎玻璃划的。
那时她还小,扎着羊角辫,举着糖人对他笑:“大哥哥,你真勇敢!”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原来,这场看似荒唐的爱恨纠缠,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他赢了吗?
赢了。苏振海瘫倒在地,面如死灰;苏家成了全城的笑柄;他母亲的仇,好像报了。
可为什么,他的世界却比母亲去世那天,还要黑暗。
陆承宇捂住脸,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指缝间溢出的呜咽,像受伤的野兽在绝境里的悲鸣。
晚晚,对不起。
我错了。
可是晚了。
真的……太晚了。
客厅里,苏母端出来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甜得发腻。而那件被苏晚视若珍宝的婚纱,此刻正静静躺在卧室的沙发上,头纱垂落在地,像一道冰冷的挽联。
蜜糖成毒,爱恨成烬。这场以报复为名的闹剧,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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