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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短篇虐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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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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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雪是偷跑进来的。

林砚蜷缩在桥洞下时,第一片雪花正落在他冻得发紫的指节上。他盯着那点转瞬即逝的白,像盯着自己胸腔里那颗正在生锈的肺——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可他连这三个月的落脚处都快找不到了。

怀里的老黄狗动了动,把脑袋往他咯吱窝里又蹭了蹭。狗毛上沾着的泥渍混着雪水,在他打满补丁的棉袄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林砚抬手摸了摸狗耳朵,指腹触到的皮肤糙得像砂纸,那是前几年在工地上搬钢筋时被砸的,如今连带着整条胳膊都时常发麻。

“饿了?”他哑着嗓子问。

老黄没吭声,只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他。这狗是半年前在废品站捡的,当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腿上还淌着血,不知被谁打折了腿。林砚自己都顾不上吃饭,却还是把揣在怀里舍不得吃的半个馒头掰了一半给它。从那天起,这狗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叫它老黄,尽管它的毛早就黄中带灰,像块被遗弃在墙角的旧抹布。

桥洞外的风卷着雪粒子呼啸而过,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桥身。林砚裹紧了棉袄,可寒气还是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冻得他牙齿打颤。他咳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轻轻的几声,后来就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胸腔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他弓着背,用手死死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老黄突然抬起头,用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那点微弱的暖意顺着皮肤蔓延开,却抵不过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林砚缓过劲来,喘着粗气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小半块干硬的面包。

这是今天在菜市场捡的,摊主收拾摊位时扔在地上,他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捡了起来,上面还沾着点烂菜叶。他把面包掰成两块,大的那块塞给老黄,小的那块自己拿着,慢慢往嘴里塞。面包太干,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喉咙生疼,他咳了两声,眼角沁出点泪来。

“老黄啊,”他嚼着面包,声音含糊不清,“你说咱爷俩,是不是挺没用的?”

老黄叼着面包,歪着头看他,尾巴在地上轻轻扫了两下。它的一条后腿不太利索,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的,那是被人打的旧伤。林砚每次看到它走路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们俩,倒是挺像的,都是被这世道揍得遍体鳞伤,却还得拖着残躯活下去。

雪越下越大了,桥洞外的世界渐渐被白色覆盖。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透过雪幕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影。林砚靠在冰冷的桥壁上,看着老黄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城的时候。

那时他才二十出头,揣着从家里带来的几百块钱,心里揣着个发财的梦。他在建筑工地上搬过砖,在餐馆后厨洗过碗,在街头帮人扛过行李,苦是苦了点,可总觉得日子有盼头。他想着攒够了钱就回老家,盖两间瓦房,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命运这东西,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三年前,他在工地上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断了两根肋骨,工头给了几千块钱就把他打发走了。他拿着那点钱在廉价的出租屋里躺了三个月,伤好了,钱也花光了。再去找活干时,却因为身体底子差了,没人愿意要他。

他开始捡废品,白天在街头巷尾转悠,把别人扔掉的塑料瓶、纸箱子攒起来,卖给回收站换点零钱。日子过得像漏了底的桶,怎么也攒不住东西。直到半年前,他开始咳嗽,一开始以为是天冷着凉,没当回事,后来咳得越来越厉害,痰里还带着血丝,他才慌了神。

去医院检查那天,天阴沉沉的,像他当时的心情。医生拿着片子,眉头皱得紧紧的,说他是肺癌晚期,已经扩散了,让他准备后事。他走出医院时,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的天真——他连活着都费劲,还谈什么盖房娶媳妇。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没人可以告诉。父母早逝,唯一的哥哥在他进城那年就断了联系,说是嫌他穷,怕他拖累。他就像一棵被风刮到荒原上的野草,孤零零地生长,又孤零零地枯萎。

“冷不冷?”林砚把老黄往怀里搂了搂,狗的身体暖暖的,像个小暖炉。老黄哼唧了两声,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耳朵耷拉着,遮住了那双总是带着点忧郁的眼睛。

雪停了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桥洞外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溅起雪水的声音。林砚却睡不着,胸口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索性坐起来,借着远处的灯光打量着老黄。

这狗真是丑得很,毛色杂乱,一只眼睛因为之前被打伤过,总是半眯着,鼻子上还有块疤。可不知道为什么,林砚看着它,心里就觉得踏实。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只有这只丑狗,会在他饿的时候,把找到的食物推到他面前;会在他冷的时候,紧紧挨着他取暖;会在他咳嗽得喘不过气时,焦急地用爪子扒他的胳膊。

他想起昨天在公园门口,有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牵着一条雪白的贵宾犬经过,那狗毛发顺滑,戴着精致的小铃铛,和老黄比起来,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女人看到老黄,嫌恶地皱起眉头,拉着贵宾犬绕着走,嘴里还嘟囔着“脏死了”。

老黄当时低着头,把尾巴夹得紧紧的,好像自己真的有多不堪似的。林砚心里一阵火气,想冲上去跟那女人理论,可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有什么资格呢?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给老黄一个体面的生活。

“委屈你了,老黄。”他轻轻抚摸着狗背上的毛,声音里带着点哽咽,“跟着我,没吃过一顿好的,没住过一个暖的地方,净受委屈了。”

老黄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的水汽。林砚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他别过头,看着桥洞外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在路灯下闪烁着,像无数破碎的星星。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明天能去哪里找吃的,更不知道这场雪过后,会不会有更冷的天气在等着他们。他只知道,只要身边还有老黄,他就不能倒下。哪怕只有一天,他也得陪着这只狗,走过这最后一段路。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砚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父母还在,哥哥也在,他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吃饭,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落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老黄一直没睡,它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有流浪猫从桥洞外经过,它低低地吼了一声,把猫吓跑了。然后它低下头,用身体紧紧贴着林砚,把自己的体温,一点点传递给这个和它一样孤独的人。

雪地上,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从桥洞一直延伸到远处,一行是人的,一行是狗的,很快就被新落的雪花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可在这寂静的清晨,桥洞里的温度,却因为两个生命的依偎,比别处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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