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总坛的尘埃尚未落定,凌霄已化作一道青虹,撕裂长空,径直朝着北凉方向疾驰。域外魔念最后传递出的讯息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头萦绕不散。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他并未直接闯入北凉王府,而是将一缕神念精准地送入正在听潮亭畔与南宫仆射切磋刀法的徐凤年识海。
“速来见我,事关此界存亡。”
徐凤年手腕一抖,春雷刀锋险险擦着南宫仆射的衣角掠过。他脸色骤变,对南宫仆射匆匆丢下一句“有急事”,便如离弦之箭射向凌霄约定的城外荒山。几乎在同时,凭借与陆小凤、无情等人之间玄妙的精神联系,以及武当山巅与张三丰论道时留下的道韵印记,相同内容的警示,也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跨越千山万水,送达了这些关键人物耳中。
不过半日功夫,荒山破庙之中,人影陆续浮现。
徐凤年第一个赶到,袍角还沾着听潮亭的水汽,眉宇间惯有的那丝惫懒已被锐利取代。紧接着,一袭红影闪过,陆小凤摸着标志性的两撇胡子落地,脸上虽还挂着笑,眼神却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天空传来鹰唳,无情端坐于轮椅之上,由铁手推着,无声滑入庙内,他面色苍白,显然伤势未愈,但眸光依旧冷静如冰。
随后,空间微微波动,无心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双手合十,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罕见地收敛了。最后,一股平和而浩瀚的气息降临,道袍飘飘的张三丰,竟也亲自从武当山赶至,他对凌霄微微颔首,静立一旁。
小小的破庙,此刻竟汇聚了足以影响整个天下格局的几方巨头。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凌霄没有寒暄,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将幽冥总坛所见、搜魂所得,除去关于潜在“内应”的模糊猜测暂未提及,其余关于“虚空遗族”、星舰舰队、世界吞噬以及迫在眉睫的“降临通道”威胁,原原本本,尽数道出。他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惊雷,在这方狭小空间内炸响。
“……情况便是如此。它们视我等为资粮,此战,无关恩怨,只为生存。”
话音落下,破庙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庙外呼啸的风声交织。
徐凤年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绣冬,指节发白,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哑声道:“老凌霄,你确定……不是拿我们开涮?星舰?吞噬世界?这他娘的……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离谱。” 并非不信凌霄,而是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阿弥陀佛。”无心低宣一声佛号,眼眸深处有琉璃之光流转,“小僧能感知到,凌道友所言,神魂波动与天地间隐现的一丝劫气吻合,绝非虚言。” 他顿了顿,看向凌霄,“只是,若对方真有如此威能,我等……如何能挡?”
无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这是他极度思考时的习惯。“若真如此,它们寻找世界壁垒薄弱点,必然需要内部坐标引导。幽冥阁已除,但它们未必没有其他眼线。” 他敏锐地指出了关键,目光如炬,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陆小凤猛地灌了一口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酒,长长吐出一口酒气,苦笑道:“我现在真希望我那只宝贝凤凰能带我去天外看看,也好过在这里听这种让人睡不着觉的消息。不过,”他神色一正,看向凌霄,“我信你。你说怎么干吧?总不能坐着等死。”
张三丰始终闭目不语,此刻缓缓睁开,眼中似有阴阳流转,太极虚影一闪而逝。“天道示警,劫数已定。贫道虽方外之人,亦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武当,愿倾尽全力。” 他的表态,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
徐凤年狠狠一拳砸在身旁斑驳的墙壁上,粉尘簌簌落下。“他娘的!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想吞了我北凉,吞了这方天地,先问过我手中的北凉刀答应不答应!” 他眼中燃起战意,那是属于北凉王世子的决绝。
“既然如此,”凌霄见众人虽震惊,却并未失去方寸,心中稍定,“单打独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等需联合一切可联合之力。”
他袖袍一挥,以真元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简略的九州舆图。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情报共享,严密监控天下异动,尤其是可能与‘壁垒薄弱点’相关的区域,以及……排查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他点到为止,没有深言,但在场几人都非庸碌之辈,瞬间领会,神色各异。
“第二,整合力量。各大王朝、江湖门派、隐世势力,需有人前去联络说明。非常时期,需行非常之法,若遇冥顽不灵者……”凌霄没有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已说明一切。
“北凉铁骑,可作先锋,亦可协调离阳、北莽军方力量,此事我来想办法。”徐凤年当仁不让。
“江湖消息传递,各方势力斡旋,我陆小凤和我的朋友们,或许能派上些用场。”陆小凤拍了拍胸脯。
“朝廷方面,神侯府与四大名捕会尽力协调,至少保证消息能上达天听,争取官方资源。”无情冷静补充。
“佛道两门,贫僧与张真人可分头行动。”无心接口。
“贫道会坐镇中枢,与凌道友一同推演天机,监测那‘通道’动向,并设法加固此界壁垒。”张三丰缓缓道。
一个松散的、却涵盖了庙堂江湖、佛道两脉的抗魔联盟,在这荒山破庙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初步成型。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权力争夺,只有面对共同灭顶之灾时最原始的求生欲望与同仇敌忾。
“联盟既成,当有名号。”陆小凤忽然道。
众人目光看向凌霄。
凌霄略一沉吟,望向庙外晦暗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隐于幕后的巨大威胁。
“便叫‘护世盟’吧。”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盟不争权,不夺利,唯一宗旨,便是守护此方天地,护佑此界苍生。”
盟约既定,众人不再耽搁,各自化作流光,奔赴四方。破庙重归寂静,只余下空气中尚未平复的能量涟漪,以及那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承诺。
凌霄独立庙门,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是站在风暴眼中心,最先迎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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