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那晚离去时单薄而决绝的背影，仿佛还残留在金陵湿润的空气中。凌霄于客栈小院中静立片刻，感受着那道新生的、被斩断却仍带着细微颤动的因果线缓缓归于平静，如同湖面涟漪最终消散。他并未有多少感慨，红尘情劫，于此算是告一段落，心湖并未因此掀起多少波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清芷之事方才落下帷幕，另一重风波便已悄然而至。他在这金陵城中虽深居简出，但“漱玉轩”诗会上那番见解，以及拒绝苏府（苏清芷之父苏翰林亦曾派人试探）乃至之前拒绝某位权贵管家招揽的事迹，终究还是在这座消息灵通的帝都掀起了一些微澜。尤其是一些有心人，将他的形象气质与三年前北凉、黑风谷那模糊而震撼的传说联系起来，虽无实证，但猜测与审视的目光，已然汇聚。
这一日，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凌霄正在客栈房中静阅那卷自昆仑带出的、记录着地煞七十二术玄奥的玉简，忽听得客栈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与马蹄声，其间夹杂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以及一种刻意营造的、代表皇权的肃穆氛围。
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沉稳而规律，最终停在了他的房门外。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恭敬。
“请进。”凌霄并未起身，只是将玉简收起，语气平淡。
门被推开，进来的并非客栈伙计，而是三名身着内官服饰的太监，为首一人面白无须，年约五旬，眉眼间透着精明与久居人上的沉稳，身后跟着两名年轻些的小太监，低眉顺眼，手中却捧着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托盘。
“杂家司礼监随堂太监王瑾，奉陛下口谕，特来拜见凌霄道长。”为首的老太监微微躬身，声音尖细却并不刺耳，礼数周全，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审视与探究的光芒一闪而过。
凌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王瑾身上，微微颔首：“原来是王公公，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王瑾见凌霄安坐不动，既未惶恐跪接，也无激动之色，心中更是笃定了此人绝非寻常江湖术士。他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侧身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上前，掀开了托盘上的明黄绸缎。
顿时，珠光宝气映亮了略显昏暗的房间。一盘是龙眼大小的东珠，圆润无瑕；一盘是金锭，灿然生光；还有一盘则是罕见的灵玉与药材，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陛下闻知道长乃世外高人，道法通玄，心向往之。”王瑾笑着说道，声音带着诱惑，“陛下有旨，若道长愿入朝觐见，为国效力，可尊为国师，享亲王俸禄，司掌天下道教事。这些，不过是陛下的一点见面薄礼。荣华富贵，长生久视，皆在道长一念之间。”他紧紧盯着凌霄的脸，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贪婪或动摇。
然而，凌霄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在那价值连城的珍宝上多停留一瞬。他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在这充满世俗欲望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王公公，请回禀陛下。陛下所求，是江山永固，是龙体康泰，是长生不死。此乃‘人皇’之欲，执着于‘有’。”
他放下茶杯，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那紫禁城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而贫道所修，乃天地永恒，乃超脱轮回，乃与道合真。此乃‘天道’之行，立足于‘无’。”
他顿了顿，看向脸色微变的王瑾，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小太监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捧不住手中的托盘。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干脆、如此平静地拒绝皇帝的招揽，甚至直言“道不同”！
“道长！”王瑾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陛下乃九五之尊，天命所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道长纵然是世外之人，亦在此方天地之间！陛下诚意相邀，道长又何苦……”
凌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公公，”凌霄的声音依旧平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让王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长生非是金石可换，非是权位可求。强求长生，犹如逆水行舟，非但不能前进，反损自身福缘，乃至……动摇国本。历代先皇，求仙问药者众，然可得长生者几何？望陛下……三思而行。”
这番话，已近乎直白的警告。王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死死盯着凌霄，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狂妄，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提醒着这里仍是人间。
良久，王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与一丝莫名的寒意，拱了拱手，语气已然冷硬：“道长之言，杂家定当一字不差，回禀陛下！告辞！”
说罢，他猛地转身，带着两个如蒙大赦的小太监，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离去。那几盘珍贵的赏赐，自然也原封不动地带走了。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凌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以及远处那象征着世俗权力巅峰的紫禁城轮廓，目光幽深。
皇权因果，最为缠人，也最为凶险。他今日斩断这番招揽，看似轻松，实则已与这大宋王朝的至尊结下了一份“拒绝”的因果。后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他道心坚定，对此并无畏惧。
“红尘万丈，诸般诱惑，皆是炼心之资……”他轻声自语，任由微凉的穿堂风吹拂着青衫。
拒绝了情缘，又拒了皇权。这金陵城，似乎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只是不知下一程，又会遇上怎样的风景，怎样的……劫与缘。
喜欢我在综武修仙那些年请大家收藏：(m.8kxs.com)我在综武修仙那些年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