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清冽的寒气。
万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冰晶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风掠过崖边的雪线松，卷着雪沫子，却在靠近一处平台时悄然温顺。
那里立着一尊丈许高的灵伽，青黑色的石身布满岁月的纹路，顶端常年萦绕着一缕淡白的灵气，像是雪域的守护神。
帕尔瓦蒂提着绣满雪莲花的小裙，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蹦蹦跳跳地跑到灵伽前。
她才六岁，梳着双丫髻，发间系着雪山神女给的灵珠串，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神却亮得像藏着星辰。
“灵伽灵伽，我又来陪你啦。”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抚上灵伽的石身，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依旧舍不得松开。
这灵伽在雪山立了万万年，雪山神女说，它是远古神只留下的印记，藏着护生的秘密。
帕尔瓦蒂从小就喜欢这灵伽，每天都会跑来看它，有时给它拂去积雪，有时对着它念雪山神女教的护生短咒，有时就安安静静待着，小手贴着石身，像是在和灵伽说悄悄话。
今日她刚抚上灵伽，异变陡生。
原本沉寂的灵伽石身，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从她指尖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顺着石身的纹路游走，很快就将整个灵伽包裹。
红光柔和不灼人，反而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意，驱散了帕尔瓦蒂指尖的寒意，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淌，暖得她心窝子都发颤。
“呀！”帕尔瓦蒂惊得瞪大了眼睛，小手猛地缩回，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过去，“灵伽，你怎么发光啦？”
红光似乎感受到她的好奇，竟轻轻波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帕尔瓦蒂更兴奋了，围着灵伽转了两圈，小嘴里叽叽喳喳：
“我就知道你有灵性！雪山神女说你藏着秘密，是不是真的呀？你认识我吗？我是帕尔瓦蒂，雪山神女的小徒弟。”
灵伽的红光依旧柔和，顶端的淡白灵气突然化作一道细流，缠上她的发间灵珠串，灵珠瞬间亮起，与灵伽的红光遥相呼应，形成一道小小的光带，在雪地里格外耀眼。
帕尔瓦蒂看得入了神，小手托着下巴，蹲在灵伽旁，直到雪线松的影子拉长，才被雪山神女派人喊回去午睡。
躺在温暖的羊毛毯上，帕尔瓦蒂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灵伽发光的模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没有雪域的寒气，反而暖融融的，像是浸在温泉里。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林地，地上铺着柔软的青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林地中央，长着一棵巨大的娑罗树，枝叶繁茂如伞，叶片是淡绿色的，边缘泛着一层琉璃光，风一吹，叶影婆娑，像是在跳一支温柔的舞。
“好漂亮的树。”帕尔瓦蒂忍不住往前走，小手刚要触到娑罗树叶，就见树叶上的琉璃光突然汇聚，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周身裹着琉璃光，看不清面容，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像是春日的暖阳，又像是深夜的星辰。
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微微颔首，然后抬手一挥，无数片带着琉璃光的娑罗叶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暖得她浑身都松快。
帕尔瓦蒂仰头看着那道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近，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你是谁呀？这里是哪里？”她脆生生地问，声音在林地里回荡。
身影没有回答，只是再次颔首，然后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琉璃光融入娑罗树中。
帕尔瓦蒂急了，伸手想去抓，却脚下一空，猛地从梦里惊醒。
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照进帐篷，雪地里传来雪线松晃动的声响。
帕尔瓦蒂坐起身，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得还挺快，梦里的琉璃光和娑罗树，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帕尔瓦蒂，醒啦？”
帐篷门帘被掀开，雪山神女走了进来，她身着淡蓝的纱裙，裙摆绣着冰晶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灵奶。
帕尔瓦蒂扑进雪山神女怀里，小脑袋蹭着她的衣襟：“神女姐姐，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哦？什么梦呀？”雪山神女将她抱到腿上，递过灵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帕尔瓦蒂捧着灵奶，小口喝着，把梦里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了：
“有好大一棵娑罗树，叶子带着琉璃光，还有一道裹着琉璃光的身影，我问他是谁，他不说话，后来就不见了。”
雪山神女闻言，眼神微微一动，指尖轻轻拂过帕尔瓦蒂的眉心，那里隐约有一道极淡的粉印，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那是萨克蒂之力萌芽的印记，也是转世的证明。
“那道琉璃光身影，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安心？”雪山神女轻声问。
帕尔瓦蒂用力点头：“嗯！就像姐姐你一样，还有灵伽发光时的暖意。”
雪山神女笑了笑，眼神里藏着一丝欣慰，也藏着一丝怅然：
“那或许是护生的先哲，在指引你呢。”
她放下帕尔瓦蒂，牵着她的小手走到帐篷外，指着远处依旧泛着淡红光的灵伽，“你知道那灵伽，是谁留下的吗？”
帕尔瓦蒂摇摇头，好奇地看着灵伽：“姐姐没说过。”
“那灵伽，是毁灭与重生之神，大天湿婆的象征。”
雪山神女的声音变得悠远，像是在诉说一段古老的传说，“数年前，大天有一位妻子，名叫萨蒂，她是三界最纯粹的护生使者，身上藏着最强的萨克蒂之力。”
帕尔瓦蒂眨着大眼睛，听得入神。
“萨蒂为了守护灵脉，不让执念毁掉三界，最终献祭了自己的元神，只留下几片碎片，散落在三界各处。”
雪山神女抬手，指尖凝出一道淡红的光，化作萨蒂的虚影，虚影身着红纱，眉眼温柔，正对着灵苗田微笑。
“大天为了纪念她，在雪域留下这尊灵伽，守护着萨蒂可能转世的地方。”
帕尔瓦蒂看着那道红纱虚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眼眶微微发红：“萨蒂姐姐好可怜……”
“不可怜。”
雪山神女轻轻摇头，指尖的虚影消散，“她用牺牲换来了三界的安宁，用护生的愿力滋养着灵脉，她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她低头看着帕尔瓦蒂，眼神温柔而坚定，“你能让灵伽发光，能梦见娑罗树和琉璃光，或许，你和萨蒂、和大天，都有着不解的缘分。”
帕尔瓦蒂似懂非懂，小脑袋里乱糟糟的，既有对萨蒂的心疼，也有对灵伽主人的好奇，还有梦里琉璃光身影的疑惑。
她再次看向那尊泛着淡红光的灵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要找到灵伽的主人，找到那位叫湿婆的大天，问问他萨蒂的故事，问问他梦里的琉璃光身影是谁，问问他护生的秘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小草，再也压不住。
她攥紧小拳头，抬起头，看着雪山神女，眼神里满是坚定：“神女姐姐，我要去找灵伽的主人，去找湿婆大天！”
雪山神女看着她眼里的光，没有阻拦，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雪域之外的世界很危险，等你再长大些，姐姐就带你出去。”
“我会好好长大的！”帕尔瓦蒂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执拗，“我会学好多好多护生术，会变得很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就能找到湿婆大天了！”
风再次掠过雪山，卷着雪沫子，却吹不散帕尔瓦蒂眼里的坚定。
灵伽顶端的淡白灵气，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轻轻波动了一下，红光也变得愈发柔和，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
帕尔瓦蒂知道，这条路或许很长，或许会遇到很多危险，但她不会退缩。
她要找到灵伽的主人，要解开梦里的谜团，要像萨蒂姐姐一样，成为能守护他人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等着来日发芽开花。
雪域的晨光里，小小的身影站在灵伽旁，望着雪山之外的方向，眼神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整个三界的希望。
而远在草木园的弥生，正坐在娑罗树下打坐，周身琉璃光流转。
他睁开眼，看向雪域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指尖轻轻拨动，一片带着琉璃光的娑罗叶飘落，顺着风，朝着雪山之巅飞去。
有些缘分，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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