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巨灵的困惑，让风眼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它那由冰元素构成的头，保持着微微倾斜的姿势。
构成它五官的能量流，不再像之前那样平稳。
那些幽蓝色的光，在它空洞的眼眶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很明显，薇薇安的回答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莱恩、布洛克和凌霜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说完了你们可以鼓掌了”的薇薇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早就习惯了薇薇安时不时冒出的奇怪词汇，但他们从没想过，这些词汇能对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代元素生物，造成如此具体的影响。
【直播间的气氛变得好奇怪……】
【那大个子是不是卡住了？我怎么感觉它像是系统死机了？】
【我为女王搬过砖】：女王陛下说的话，我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就是觉得好牛逼啊！
这份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冰巨灵那巨大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是为了摆脱某种逻辑上的混乱。
它那没有感情的声音，再一次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之前没有过的生硬。
“阐述。外包。资源整合。”
这是一个追问。
它试图理解这两个它资料库里完全不存在的新词汇。
莱恩几人紧张起来。
而薇薇安，像是等到了一个最佳的展示机会。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项目经理，终于等到向甲方解释自己绝妙方案时的神情。
“我的荣幸。”薇薇安对着冰巨灵，微微躬身。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吸血鬼。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会议室，面对着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难缠客户。
而她，将要用她的专业，征服他。
“首先，我要指出，你提出的问题本身，就存在一个基础性的逻辑错误。”
薇薇安伸出一根手指，她的语气变得冷静而又充满说服力，这是【魅惑之声】和前世无数次提案磨练出的综合产物。
“你将力量和智慧，定义为了两种需要进行二选一的对立属性。
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它们不是对立面。”
“它们是，资源。”
“力量是一种资源，智慧是另一种资源。
它们和木头、石头、人力、资金一样，都属于完成一个目标所需要投入的成本。”
薇薇安的话让布洛克和凌霜愣住了。
布洛克的力量是他一生的荣耀，凌霜的智慧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在薇薇安的口中，这些神圣的东西，都变成了可以被量化的资源。
“当资源这个概念建立起来后，外包的逻辑就很容易理解了。”
薇薇安的手指向了布洛克。
“这位布洛克先生，是一位矮人符文战士。
他的核心竞争力，在于无与伦比的物理抗性和破坏力。
这是他的力量资源。”
“如果我的目标是摧毁一堵墙，我自己去学怎么用锤子，那成本太高，效率太低，而且效果还不好。”
“所以我不会自己做。
我会将摧毁墙体这个任务，支付一定的报酬，外包给他，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薇薇安说完，又指向了凌霜。
“这位凌霜女士，是一位冰雪女巫。
她的核心价值，在于对元素力量的理解和运用。
这是她的智慧资源。”
“如果我的目标是跨越一条河，我会把这个任务外包给她。
她会用她的智慧，告诉我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用最低的成本，达成这个目标。”
“看，问题解决了。”
薇薇安摊开手。
“我不需要自己纠结于应该选择力量还是智慧，因为当我遇到问题时，我需要做的，不是选择，而是评估。
评估问题的属性，然后将它交给拥有对应资源的合适供应商。”
她的一番话，让身后的三名队友陷入了沉思。
布洛克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消化这种新奇的说法。
凌霜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她似乎从薇薇安的这套理论里，看到了一种驾驭力量的全新社会学魔法。
莱恩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
他一直被力量的失控和智慧的软弱所困扰。
但薇薇安的说法，给了他一个新的角度。
力量不是原罪，智慧也不是退路。
它们都只是……工具？
冰巨灵的身体，再次发出了轻微的能量波动。
它的处理器，似乎在艰难地理解外包和供应商这两个全新的概念。
“那……汝之作用，何在？”它问出了关键问题。
“很好的问题。”薇薇安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的作用，就是资源整合。”
“我负责定义最终的目标，并将其拆解成一个个可以被执行的小任务。”
“我负责评估每个任务需要什么样的资源，需要多少预算，以及存在什么样的风险。”
“我负责寻找拥有这些资源的人，说服他们，让他们在我的框架内，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协同工作。”
“简单来说，我不需要是最能打的那个，也不需要是最聪明的那个。”
“我只需要确保，最能打的人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而最聪明的人能在他动手前，把所有的路都铺好。”
薇薇安抬起头，直视冰巨灵。
“我就是那个把所有齿轮都组合在一起，并确保它们能顺利运转的……那个人。”
“所以，你问我选择力量还是智慧？”
“我的答案是，我不选。”
“我全都要。”
“我不仅要，我还要让它们为了我的目标，一起工作。”
话音落下。
风眼内的空间，陷入了能让人听到自己心跳的寂静。
直播间里。
在经历了长久的信息过载的呆滞后，弹幕唰唰唰地发出。
【我他妈……我他妈……我直接跪下！！！】
【救命啊！这女人是魔鬼吗？！她居然把神圣的哲学问题，变成了项目管理公开课！！！】
【打工牛马发出心声】：我听懂了！我全都听懂了！布洛克是技术部，凌霜是研发部，莱恩是安保部，女王陛下她……她他妈是cEo啊！！！
【学到了学到了，这就去跟老板对线！我们不是没有价值，我们是资源，是待整合的供应商！】
【战地史官（已黑化）】：疯了！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她正用足以瓦解这个世界上所有王国、教会、部落现有体系的……公司制逻辑，来腐蚀这个古老的世界！而且该死的，它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薇薇安不知道直播间变成了什么样。
她只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冰巨灵，出大问题了。
在薇薇安说完我全都要的那一刻。
冰巨灵的身体猛地一震。
构成它身体的幽蓝色冰元素能量，开始疯狂闪烁。
那感觉就像一台古老的电脑，被强行灌入了一个G的现代程序，它的cpU在瞬间被烧毁了。
“错……错误……”
“逻……逻辑……冲……突……”
“个体……非……二元……”
“资……源……框架……评……估……？”
断断续续的杂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冰巨灵的身体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量的冰晶从其体表剥落，发出簌簌声响。
它的身体表面，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能量裂痕。
这个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一直以古板而固定的逻辑运行的守护灵，在这一刻，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社畜逻辑，击穿了它的防火墙。
“不……可……理……解……”
这是它在宕机前，发出的最后一个，充满混乱与不解的思维碎片。
随着这最后的悲鸣声，冰巨灵那闪烁的身体最终轰然一声，崩溃了。
它化作了亿万点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冰晶，如同盛大的萤火虫之雨，飘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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