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甲那庞大的身躯刚消失在通往地下的洞口,留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刨土声,洞府内的气氛却并未完全轻松下来。小朱朱蹲在楚清歌肩头,小脑袋耷拉着,还在为“最后一顿安生饭”和“药材”的命运忧心忡忡,连面前碗里剩下的几根红油菜叶都失去了吸引力。
赤羽依旧站在石桌一角,金色的瞳孔望着虚空,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追溯着极其久远模糊的时光。它周身那层惯常的傲娇气息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楚清歌收拾着碗筷,目光却不时瞥向赤羽。她知道,这只臭屁凤凰虽然嘴硬,但传承自上古神兽的血脉记忆,或许能提供一些关键线索。
“喂,”最终还是小朱朱忍不住,用翅膀尖戳了戳赤羽(在安全距离外),“秃毛鸡,你刚才说你的传承记忆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凤凰老祖宗也被当成过‘药材’吗?”它的问题一如既往地直接且戳心窝子。
赤羽被它戳得回过神来,没好气地一甩尾羽,带起几颗火星:“放肆!本座先祖何等尊贵,岂是……哼!”它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纷乱的记忆碎片,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并非直接被视作药材,但……确实有关联,那是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警告,关于‘收割’,关于‘涅盘池’的……污染。”
“涅盘池?污染?”楚清歌放下手中的东西,坐直了身体,心提了起来。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
“嗯。”赤羽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在我族最古老的记忆碎片里,天地初开,万灵竞自由。我凤凰一族执掌涅盘法则,于天地间不死不灭,本是超脱的存在。但不知从何时起,大概是某个纪元更迭之际,传承记忆开始变得模糊、矛盾,甚至……被强行塞入了一些扭曲的片段。”
它用喙梳理了一下胸前有些凌乱的羽毛,仿佛这个动作能帮助它理清思路:“记忆里开始反复强调,唯有通过‘通天之路’,进入所谓的‘仙界涅盘池’,才能完成最终极的涅盘,成就永恒。但同时,又有一些极其微弱、几乎要被磨灭的碎片在警示……警示那涅盘池的水,早已被‘窃道者’污染,非但不能助我族升华,反而会……溶解神魂,剥离血脉本源,成为滋养‘窃道者’的养料。”
“溶解神魂?剥离血脉?”小朱朱吓得尖叫,差点从楚清歌肩上掉下来,“那、那不就是把我们鸟儿榨成汁儿喝掉吗?比当药材还狠!”
楚清歌也是听得头皮发麻。她想起了遗书中提到的“净化”、“补全”,难道就是指的这个过程?将飞升者最精华的神魂和本源力量剥离吸收?
“所以,”楚清歌声音干涩地推断,“所谓的‘飞升’,对你们神兽而言,可能就是被骗进一个假的涅盘池,被……‘提纯’掉?”
赤羽沉重地点了点它高贵的头颅:“记忆碎片里,隐约能看到一些景象……原本神圣辉煌的涅盘池,池水变得浑浊不堪,泛着不祥的暗红色彩,池底堆积着……无数失去光泽、如同顽石般的凤凰遗蜕,还有其它神兽、甚至强大修士的残骸。他们的力量被抽干,只剩下空壳。” 它闭上金色的眼睛,似乎不愿去回想那恐怖的画面,“那是一种彻底的湮灭,连涅盘重生的机会都被剥夺。”
洞府内一片寂静,只剩下铜锅余温带来的细微“滋滋”声。小朱朱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毛球,瑟瑟发抖。连刚刚抱着一堆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薯钻出来的阿甲,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也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土薯堆在角落,然后默默地趴回楚清歌脚边,仰头看着她。
“怪不得……”楚清歌喃喃道,“怪不得丹尊残魂对通天之路那么忌讳,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当年就是差点被‘收割’的一员?”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揭开一个覆盖了万古的黑暗幕布。
赤羽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现在想来,我族近代以来,那些惊才绝艳、最有希望触及最终涅盘的先祖,大多都在试图冲击更高境界或寻找通天之路后莫名失踪,或者归来后变得沉寂、力量大减,最终郁郁而终。以前只当是修行劫难,如今看来……” 它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们怎么办?”小朱朱带着哭腔问,“连你们凤凰老祖宗都扛不住,我们这些小虾米不是死定了?修炼是死,不修炼也是死……”
“未必。”赤羽打断它的哀嚎,它看向楚清歌,目光中重新燃起一丝属于神兽的骄傲与战意,“既然知道了陷阱所在,就有避开甚至摧毁它的可能!我族传承记忆中,除了警告,也隐约提及,最初的、未被污染的涅盘法则,拥有涤荡一切污秽、重塑本源的力量。只是……如何寻回那份力量,记忆碎片里没有答案。”
它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甘和决然:“而且,本座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脉在躁动,在愤怒!并非针对你们,而是针对那个窃取了天道、污染了涅盘、将万灵视为资粮的‘窃道者’!这份源自血脉深处的敌意和反抗意志,做不得假!”
楚清歌看着赤羽,看着它眼中那簇重新燃烧起来的火焰,心中的沉重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赤羽的翅膀(避开了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黑羽):“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谁,它的手段大概是什么。而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你们凤凰一族,乃至所有被蒙蔽、被收割的种族和修士,理论上都应该是我们的盟友……虽然他们现在可能还不知道。”
阿甲似懂非懂,但它捕捉到了关键词“敌人”和“反抗”,立刻用爪子拍了拍地面,瓮声瓮气地表态:“阿甲帮你们打坏人!挖垮它的池子!”
小朱朱也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从楚清歌肩上飞起来,努力挺起小胸脯:“对!把那个破池子填了!看它还怎么榨汁儿!”
赤羽看着这一人一鸟一甲,虽然阵容看起来依旧寒酸得可怜,但那种无知无畏(或者说,知而无畏)的劲儿,反而让它生出几分荒谬的信心。它甩了甩头,恢复了那副傲娇模样:“哼,说得轻巧。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并且找到更多志同道合之辈,比如……那个身负天煞魔体却修浩然剑道的沈墨。他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对‘天道’的一种悖逆。”
提到沈墨,楚清歌眼神一暗。他被锁灵链所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嗯,”她点点头,压下对沈墨的担忧,将注意力拉回现实,“路要一步步走。首先,我们需要消化这个真相,制定一个初步计划。其次……”她看向阿甲带回来的那堆新鲜土薯,还有锅里残余的、已经凝结了一层红油的汤底,忽然笑了笑,“其次,我们先把这顿‘反抗前夕的壮行饭’吃完,不能浪费阿甲辛苦挖来的土薯。”
小朱朱立刻响应:“对对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填池子!”
赤羽:“……是制定周详计划!还有,这土薯……记得给本座那份煮烂一点。”
洞府内,沉重的真相与麻辣的香气再次交织。前路未卜,强敌环伺,但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战斗的意义,哪怕只是为了一线生机,为了不被当成“汁儿”榨干,这场反抗,似乎也有了那么点……悲壮而热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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