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左臂垂着，手掌焦黑，皮肤裂开，露出里面的线路。线路被烧坏了，断口处有暗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在高温下冒出了白烟。他站着没倒，膝盖弯了一点，但站得很稳，像脚下不是快塌的平台，而是大山。他的机械眼本来是红的，能看到敌人动作，现在不亮了，眼前一片灰，像是电视没信号的样子。
他知道，那东西还在动。
艾德琳撑起身子，手按在胸口的护心镜上。那是她家传的东西，现在碎了，边缘闪着微弱的金光。她呼吸很痛，每吸一口气都像刀割，肺像被磨破了。她抬头看雷煌，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我们……打中了吗？”
凯莉斯靠在断掉的柱子边，手指抠进地里，指节发白。她的翅膀只剩一根主干，其他碎片散在地上，发出淡淡的蓝光。她没说话，突然睁大眼睛——她的预知能力还在，但画面慢了三秒。她看到雷煌转头，看到艾德琳抬手，可现实中他们已经做完了这些动作。这不是错觉，是时间乱了。
“不对。”雷煌开口，声音沙哑。
话刚说完，前面的黑圈突然塌下去，中间凹了一块。一道裂缝撕开空间，漆黑一片，没有声音。但三个人的大脑同时收到一段信息——冰冷、重复、一层套一层，像是机器语言，又像某种审判指令。它不从耳朵进来，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让人越来越难保持清醒。
雷煌的右臂突然抽搐，肌肉不受控制。他咬牙，用手砸向地面，左臂爆出电弧，轰的一声扫过周围。火花照亮了三人的脸：雷煌满脸是血，半边脸烧伤；艾德琳嘴角流血，脖子上的项圈裂了三道缝；凯莉斯眼角出血，瞳孔里有细小的裂纹。
“别用眼睛看！”他吼，“它在骗你！你看的不是真的！”
艾德琳咬破舌尖，疼让她清醒。血滴在项圈上，和残余的灵能碰在一起。她把最后的力量输进去，项圈发热，发出一声警报。她眼前出现七个点——那是空间要塌的位置，每一个都是通往虚无的入口。它们正慢慢收拢，目标就是他们站的地方。
“它没死。”她说，声音发抖但坚定，“是我们打开了什么……一扇门。”
凯莉斯抬起手，指尖发抖。她想连上预知系统，但画面还是延迟。她看到雷煌和艾德琳站在原地重复动作，可现实中他们已经走了。更可怕的是，她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带着笑。那是未来的她？还是假的？
“我跟不上了……”她低声说，声音第一次有了害怕，“时间分开了……我们可能已经在很多次里死了。”
雷煌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切断预知，改用脊椎传导！别让系统看未来，只传现在的信息！”
凯莉斯点头，忍着痛把断裂的翅脉插进后颈。一阵剧痛袭来，她闷哼一声，嘴里吐出血沫。这不是简单的连接，是把自己的神经强行改成导体。下一秒，一股蓝色的波从她身上爆发，扫过三人，暂时稳住了周围的空间。
艾德琳立刻把剩下的灵能传给她。两人之间的能量连上了，虽然很弱，但频率对上了。她们曾是搭档，现在是战友。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一起活下去。
“只能撑三十秒。”凯莉斯喘着说，“走直线，别回头。走错一步，就会被吸进时间裂缝。”
雷煌站起来，迈出一步。他闭上眼，心跳放慢，每一跳都刚好一秒。这是他学过的战斗方式——外面越乱，心里越静。祖先能在核爆中活下来，靠的就是意志和节奏。他每一次呼吸都像钟表，每一步都像敲鼓。
“一步一息。”他说，“跟上我。”
三人开始走。地面变了，刚才还是金属，下一秒变成透明的层，下面能看到旋转的星河。墙一会儿裂开一会儿愈合，空中浮现出过去的画面——他们自己在射箭，动作重复，像卡住的视频。那些不是回忆，是时间碎片漏出来了。
艾德琳抬起手，把护心镜最后一块碎片嵌进肉里。她在地上划符，画出审判庭的“真实之痕”。每道痕迹亮不到半秒就灭，但她看出方向：所有裂缝都在往中心收，只有斜上方一条路没被吞。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影，像是被留出来的空白。
“那边！”她指着斜上方，声音嘶哑但坚决。
凯莉斯抬头，眼睛剧烈震动。她的预知快崩溃了，但这一刻，她看到了一幅画面——三人一起跳出崩塌区，背后空间彻底瓦解。他们没回头，身影被一道光吞没。最关键的是，他们身上——没有影子。
“那里……没有影子。”她说，声音轻得像做梦，“说明那里不受规则限制……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新的开始。”
雷煌抬头看去。那片地方确实不对，光线穿过时不变，也不投影。好像那里从来就不存在空间，像是世界的盲点。
“就是那里。”他说，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
三人加快脚步。但空间塌得更快。地面开始陷下去，出现一个个小黑洞，吸走周围的一切。一块金属板飞过去，刚碰到黑洞，就被压成一点，消失了。
雷煌左臂突然剧痛，肌肉开始坏死，线路一根根断。他不停下，反而把电流调到最大，硬撑着维持磁场。他的步伐还是一秒一次，哪怕膝盖发抖，哪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上。
艾德琳的项圈彻底碎了，装甲多处熄火。她拖着腿走，每一步都留下血印。她的力量早就没了，现在撑着她的，是不想死，是对同伴的信任，是对任务的坚持。
凯莉斯的翅膀主轴也开始裂。她咬牙，不让预知画面断。她知道，只要还能看见那一幕——三人跳出崩塌的画面——他们就有希望。那是唯一的坐标。
“还有十步。”雷煌说，声音低但清楚。
黑洞越来越多，引力乱了。天花板掉下来，刚碰到黑洞，就被撕成丝，吸走了。
“九步。”
艾德琳突然踉跄，右腿被一股力拉住。她伸手抓地，指甲在金属上划出四道血痕。雷煌反手抓住她手腕，把她拉回来，手臂电流炸出，打断那股力量。
“八步。”
凯莉斯闷哼，鼻子流血。她视线模糊，未来画面断断续续。但她还是盯着那个方向，嘴唇动着，像在默念什么。
“七步。”
雷煌一脚踩在快要塌的平台上。平台边缘开始卷起来，像纸烧着了。他不退，用力踩下去，借力往前跳了一段。落地时膝盖撞地，但他马上站稳，继续走。
“六步。”
艾德琳掏出一枚小石头，是老师临终前给她的。她咬破手指，抹上血，狠狠按进地面。石头亮了一下，挡住侧面的吸力。光灭的瞬间，石头化成粉末。
“五步。”
凯莉斯的画面突然没了。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雷煌立刻扶住她，把她扛在自己肩上。
“你还看得见吗？”他问。
她睁眼，眼里全是血丝，但眼神没变：“看得见……他们还在等我们。未来的我们……在光里等着。”
“四步。”
地面倾斜，金属板像水一样往下掉。三人贴着墙走。雷煌用左臂放出电磁波，稳住周围空间。机械臂发出刺耳的声音，线路一根根烧毁，他不在乎。
“三步。”
凯莉斯的翅膀主轴断了，碎片掉落，发出清脆响声。她整个人靠在雷煌身上，呼吸弱了，但眼睛还睁着。
“两步。”
艾德琳抬起手，最后一次启动符文。那是她家族的印记，要用生命激活。光一闪，前方的路清楚了一瞬，像有一座桥架了起来。
“一步。”
雷煌停下，回头看身后的崩塌区。黑洞连成一片，空间像皱了的纸，所有记忆、战斗、牺牲都被吞了。他看向凯莉斯和艾德琳，眼里没有怕，只有坚定。
“准备跳。”
两人点头，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雷煌深吸一口气，左臂绷紧，电流在皮肤下流动。他抓住她们的手，三人的力量在最后时刻再次连在一起——机械的、灵能的、预知的，三种不同的能量在接触点汇合，形成一道微弱但稳定的震动。
他向前跳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整个平台被黑洞吞掉，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的身体飞向那片无影之地。
凯莉斯嘴角流血，手指微微动着，但一直握着雷煌的手。
艾德琳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小时候妈妈教她画画的场景，嘴角露出一丝笑。
雷煌的机械眼忽然闪了一下，照出前方空间的一丝波动。
那片区域，开始轻轻扭曲——不是塌陷，而是……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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