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峰巅,云海翻腾。
新辟的洞府深处,赵南盘膝坐在万年寒玉床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如深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晋升元婴后期的狂喜与激荡,早已在三日三夜的入定中沉淀下去,化作眸底一抹温润内敛的光。他并未因境界的突破而急于求成,去演练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或是立刻出关接受万众瞩目。恰恰相反,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都要谨慎。
大道如砥,一步一重天。元婴后期与中期,看似只差一个小境界,实则已是云泥之别。这其中不仅仅是灵力的多寡,更是对天地规则感悟的深浅,对自身力量掌控的精微程度,乃至生命层次的一次悄然跃迁。若不能及时体悟、巩固这其中的巨大差异,根基虚浮,未来冲击化神之境时,必生祸患。
心神沉入体内,《太初经》的玄奥法诀如同涓涓细流,又似奔腾江河,自然而然地在经脉中流转。晋升后期,这部得自韩老魔指引的无上功法,似乎也揭开了更深一层的面纱。灵力运行路线愈发繁复精妙,许多以往晦涩难通、需要水磨工夫缓缓打熬的关窍,如今竟是水到渠成,一冲即过。
他能清晰地“看”到,丹田气海比之先前,扩大了何止十倍!那原本已颇为浩瀚的灵力湖泊,如今望去,竟如一片无垠的**,波涛不兴,深邃难测。液态的灵力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呈现出一种纯净无瑕的淡金之色,其中又夹杂着丝丝缕缕先天太初之气的混沌色泽,以及属于雷霆的紫意电芒。仅仅是心念微动,便能感受到这**之下蕴藏的、足以移山倒海的恐怖力量。
神识如网,缓缓内视,聚焦于丹田中央。
那尊与赵南面容一般无二的元婴,此刻正宝相庄严地悬于灵海之上。其身量似乎比中期时凝实、长大了些许,约莫有尺许高下,通体宛如最上等的紫金琉璃雕琢而成,光华内蕴,神异非凡。细看之下,元婴体表不再是光滑一片,而是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天然生成的纹路。这些纹路,有的形似雷霆电蛇,蜿蜒游走,散发着至阳至刚、毁灭肃杀的气息;有的则如云纹水波,圆融流转,透着一股生生不息、滋养万物的道韵。这便是他道基的显化,是《太初经》与自身对雷、水(受苏婉儿影响)等法则感悟交织而成的“道纹”。
元婴双眸紧闭,一双小手却在胸前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而在其心口位置,一枚非虚非实、似真似幻的玉佩虚影,正静静悬浮。正是那神秘莫测的“太初魂佩”投影。此刻,这魂佩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其上勾勒的古老纹路,它微微起伏,仿佛在随着元婴的呼吸而脉动,散发出清凉而温润的气息,不仅时刻滋养、稳固着元婴本身,更仿佛一个无形的核心,调和着赵南体内那磅礴灵力与诸多异种气息(如雷霆的狂暴、太初的混沌),使之浑然一体,运转无碍。
赵南的心神细细体悟着这种状态。元婴、道纹、魂佩虚影,三者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是他力量的核心,也是他道途的根基。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气息凝而不散,竟在静室中带起一阵细微的灵气旋风,吹动了角落里的几株宁神草。随即,他尝试着调动神识,向外延伸。
晋升元婴后期,变化最大的,除了灵力,便是神识。
以往,他的神识全力展开,可覆盖数千里方圆,山川地貌、鸟兽虫鱼,皆如掌上观纹。而此刻,神识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以一种令他自身都感到心惊的速度向外极速蔓延。
千里、三千里、五千里……八千里!
直到接近万里之遥,那种如臂指使、清晰无比的感觉才稍稍减弱,但仍能模糊地感知到更远处的大致轮廓。
万里神识!
这已是许多老牌元婴后期大修士方能达到的境界。神识范围内,青云山脉的连绵起伏,各峰隐约的气息,山门外坊市的喧嚣,乃至更远处凡人国度的炊烟,都一一映照心间,无比的清晰,无比的生动。他甚至能“看”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呈现出各种细微的属性和流向。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柔润,火之暴烈,土之厚重,风之无相,冰之凛冽,以及最为吸引他的、那充斥在天地之间、时而狂暴、时而温顺的雷灵之气……它们如同色彩斑斓的溪流,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而他自己,仿佛成了这张巨网中的一个节点,心念微动,便能更轻易、更快速地引动方圆万里内,尤其是雷灵之气的汇聚与响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仿佛自身与这片天地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神识,避开宗门一些设有强大禁制的重地(如掌门大殿、藏经阁深处、各峰太上长老闭关之所),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绣娘,在纷繁复杂的丝线中穿梭,不触及任何禁忌。这种精微的操控,也是对暴涨神识的一种锤炼和熟悉。
时间在静坐中悄然流逝,转眼又是七日。
这七日里,赵南并未进行任何法术修炼,只是不断地运转《太初经》,巩固修为;不断地扩展、收敛神识,熟悉其新的边界与妙用;不断地内视己身,体悟元婴、道纹、魂佩虚影的每一分变化。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因突破而略显躁动的磅礴灵力,正逐渐变得温顺驯服,如臂指使。经脉在一次次灵力的冲刷下,愈发坚韧宽阔。丹田内的灵力**,波澜渐息,趋于一种极致的平静与深邃,那是力量高度凝聚和内敛的表现。
元婴后期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这一日,他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无刚刚突破时的精芒电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邃,仿佛蕴藏着无垠星空。瞳孔深处,偶尔有细微的紫色雷纹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天地之威,旋即隐没。
他轻轻抬手,并未调动多少灵力,只是随意向前一按。
静室之中,并无狂风大作,也无雷鸣爆响。但前方那片稳固的空间,却肉眼可见地泛起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如同水波荡漾,持续了数息方才平复。
“这便是元婴后期……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果然截然不同了。”赵南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满意。
他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石壁,望向那无尽苍穹。
境界已然稳固,前路却更加清晰,也更加漫长。元婴后期之上,尚有巅峰,更有那超凡脱俗、号称陆地神仙的化神之境。那需要的不再仅仅是灵力的积累,更是对天地法则的深刻感悟,乃至神魂本质的蜕变。
“法则……”赵南喃喃,他想起了之前触摸到的那一丝毁灭雷意,想起了太初魂佩传递的关于无尽虚空、残破玉璧的模糊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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