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雷山,寂雷林。
涅盘重生的雷池平静如古井,灰紫色的雷浆缓缓流淌,内蕴的生机与毁灭意蕴圆融一体,与周遭天地共鸣。林劫盘坐于池畔,双眸微阖,周身不见光华流转,气息与整片山林、与脚下大地、与头顶苍穹融为一体。他不再刻意运功,呼吸吐纳间,天地灵气自然汇聚,经由混沌道体转化,化为精纯温和的混沌本源,滋养着初成的道体,巩固着半步元婴的境界。
墨先生坐于不远处一截焦黑的雷击木上,青衫已换,破损的古剑横于膝前,正闭目调息。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浮,与元婴长老的激战及最后时刻的爆发,让他本源受损不轻。阿虎则在一旁龇牙咧嘴地由一名黑苗巫医处理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独臂紧紧攥着苗刀,虎目却不时瞟向林劫,眼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与一丝……陌生的敬畏。木婆婆指挥着幸存的黑苗勇士清理战场,安抚伤员,忙碌中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庆幸。
整个寂雷林弥漫着一种大战后的寂静与压抑的忙碌。胜利的喜悦被惨重的伤亡冲淡,活下来的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担子——南疆的未来何在?
良久,林劫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华内敛,深邃如渊。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先生身上。
“墨先生,伤势如何?”林劫开口,声音平和,却自然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韵律。
墨先生睁开眼,苦笑摇头:“道基震荡,元婴萎靡,非朝夕可愈。所幸性命无碍,只是……恐需数年静养,方能恢复旧观。”元婴之伤,非同小可,动辄影响道途。
林劫微微颔首,起身走到墨先生面前,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灰蒙蒙、看似平凡无奇的气流缓缓凝聚。那气流并无逼人气势,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润厚重、仿佛能滋养万物本源的气息。
“墨先生,请放松心神。”林劫轻声道。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出于对林劫的绝对信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彻底放开了心神防御。
林劫指尖轻点,那缕混沌气流缓缓渡入墨先生眉心。
“嗡——”
气流入体,墨先生身躯微震。想象中的冲击或痛苦并未到来,那气流如同最温和的春雨,悄无声息地融入他干涸的经脉、震荡的丹田、萎靡的元婴之中。所过之处,破损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拓宽,变得更加坚韧;丹田内黯淡的元婴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精纯至极的本源力量,萎靡的气息迅速变得凝实、饱满;甚至连神魂中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隐痛,也被丝丝缕缕地抚平、滋养。
整个过程舒畅无比,仿佛回归母体,温暖而充满生机。墨先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青霞道法的理解,在这股蕴含天地至理的混沌道韵滋养下,竟隐隐有了更深的感悟!
约莫一炷香后,林劫收回手指,脸色如常。
墨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浊气中竟带着丝丝灰黑色的杂质!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脸上苍白尽去,红润重现,气息悠长磅礴,竟比受伤前更显浑厚凝练!他猛地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真元奔腾如江河,畅快淋漓!
“这……这怎么可能?!”墨先生难掩震惊,感受着体内近乎痊愈的状态,甚至隐隐触摸到元婴中期门槛的修为,看向林劫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林道友,你……你这是何等神通?!”
一旁的阿虎和木婆婆也看得目瞪口呆。元婴道伤,竟在如此短时间内近乎痊愈,甚至因祸得福?这简直是仙神手段!
林劫淡淡一笑:“略通混沌滋养之法罢了。先生根基深厚,方能承受此力。”他并未多言混沌道体的玄妙。此法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他以自身混沌本源为引,调和天地生机,逆转伤势根源,对施术者消耗极大,且需对“生灭”、“平衡”之道有极深领悟,非寻常人可为之。
“混沌滋养……混沌……”墨先生喃喃自语,眼中震撼逐渐化为深深的敬佩与一丝明悟。他郑重拱手,深深一揖:“道友再造之恩,墨青没齿难忘!”
“先生言重了,分内之事。”林劫扶住墨先生,目光转向眼巴巴望着的阿虎,“阿虎大哥,到你了。”
“俺……俺这糙肉,就不劳烦林兄弟了吧?”阿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中渴望却藏不住。他伤势虽重,但多是皮肉筋骨之伤,远不如墨先生道基之损严重。
林劫笑道:“皮肉之伤亦不可小觑。”说罢,如法炮制,一缕混沌气流渡入阿虎体内。
阿虎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传来麻痒之感,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愈合,断臂处的旧伤疤也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萌动。更让他惊喜的是,原本因断臂而运转滞涩的血煞真元,在这股气流的疏导下,竟变得圆融顺畅了许多,威力似乎还有所提升!
“嘿!舒坦!比寨子里的药浴得劲多了!”阿虎咧嘴大笑,独臂挥舞,虎虎生风。
林劫又为木婆婆及几位伤势最重的黑苗长老疗伤,皆是立竿见影,效果奇佳。众人感激涕零,视林劫如神明。
经此一番施为,寂雷林中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充满了勃勃生机与希望。众人看向林劫的目光,敬畏中更多了发自内心的拥戴与信服。
待众人伤势稳定,林劫神色一肃,道:“诸位,南疆危机暂解,但根源未除。幽冥道主虽退,其本尊犹在,古魔之心隐患未消,地脉创伤更是亟待修复。我等不可懈怠。”
木婆婆连忙道:“尊者所言极是。老身已联络木鹿大祭司,月亮湖正在全力疏导地脉淤塞,安抚各族。只是地脉损伤太重,非短期可复。”
林劫点头,走到寂雷林边缘,俯瞰着下方因大战而显得黯淡的万雷山,沉吟道:“雷池涅盘,蕴含生死造化之力,或可反哺南疆。我欲尝试引雷池生机,沟通南疆地脉,加速其恢复。或许……可借此机会,一探那‘蚀脉幽钉’究竟,彻底拔除幽冥道暗手。”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若真能修复地脉,南疆复苏可期!
“需要我等如何配合?”墨先生问道。
“墨先生与木婆婆可助我稳定寂雷林阵法,疏导生机。阿虎大哥,烦请你带人巡视四方,警惕幽冥道残余势力反扑。”林劫安排道,“我需静心感应地脉,寻找最佳切入点。”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各自行动。
林劫重新盘膝坐下,心神彻底沉入与雷池、与脚下大地的联系之中。混沌道体让他对天地能量的感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他“看”到,以南疆大地为画卷,原本奔腾流淌的地脉灵机,如今如同被利刃划破的血管,千疮百孔,死气淤塞,灵光黯淡。而在几个关键节点,尤其是葬神渊、黑风隘等处,更有一股阴毒顽固的幽冥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地脉本源,那便是“蚀脉幽钉”的残留!
“先从最近的开始……”林劫心念一动,引动雷池深处那温和而磅礴的生机雷元,混合着自身一丝混沌本源,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无限生机的暖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探向离寂雷林最近的一处地脉淤塞点……
修复地脉,工程浩大,绝非一日之功。但这第一步,关乎南疆未来气运,必须慎之又慎。
就在林劫全心投入之时,被他吩咐暂且看押的白幽涟,独自坐在一株古树下,望着那道与天地相合的身影,美眸中神色复杂难明。恐惧、敬畏、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光芒,交织闪烁。
“混沌道体……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发丝。
南疆的新生,就在这忙碌与希望中,悄然开始。而林劫的脚下,一条通往更高境界、更深远秘密的道路,也已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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