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破碎的舢板,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肉身传来的剧痛已近乎麻木,经脉寸断,丹田内那枚半步元婴的混沌金丹光芒黯淡到了极致,表面裂纹密布,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灵魂更是如同被亿万把钢刀反复切割,与混沌魔意那脆弱的共生平衡在自爆式的冲击下岌岌可危,魔意中蕴含的毁灭与混乱意念如同毒蛇,疯狂侵蚀着残存的清明。
坠落。永无止境的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又或许是深渊本身贪婪的吞咽。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仿佛直通九幽黄泉的最底层。
要死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清水寨的炊烟……爹娘期盼的眼神……寨主托付雷钥时的沉重……墨先生青衫执剑的背影……阿虎染血的怒吼……木婆婆佝偻却坚定的身躯……雷池涅盘时那浩瀚的生机……还有……南疆那片亟待拯救的苍茫大地……
一幅幅画面在濒临溃散的意识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古魔之心深处,那缕清灵道种残魂最后传递来的、对“归源”与“平衡”的无尽渴望上。
“不……我不能死……”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与倔强,如同黑暗中燃起的最后一点星火,顽强地抵抗着沉沦。怀中,那枚暗紫色鳞片再次传来灼热,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开天辟地第一缕光的温暖气流,汹涌而出,强行护住了心脉与识海最后一点微光。灵魂深处,无字天书上的混沌符文疯狂闪烁,推演着亿万种死中求活的可能。
“变化……平衡……混沌……归源……”
濒死的绝境,反而让林劫对自身之道的领悟,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空明境界。他不再抗拒下坠,不再恐惧黑暗,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神念,沉浸入与怀中鳞片、与灵魂天书、乃至与体内那缕躁动混沌魔意的最深层共鸣之中。
“既然毁灭与新生皆在混沌之中……那我便……于死境中,重开天地!”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意识的黑暗!他不再试图修复伤体,镇压魔意,而是……引导!引导体内暴走的混沌之力、侵入的幽冥死气、残存的雷霆生机、以及那缕共生的混沌魔意,以自身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为“炉”,以“平衡”之道为“火”,以怀中鳞片蕴含的混沌本源为“引”,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体内响起!所有的力量失去了束缚,在他的意志引导下,发生了最彻底、最狂暴的冲突、湮灭、与……演化!经脉、骨骼、脏腑……一切有形之质都在崩解,化为最本源的粒子流。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的混沌金丹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碎裂!但碎裂的金丹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亿万枚微小的、闪烁着混沌符文的晶莹颗粒,与崩解的肉身粒子、暴走的能量洪流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不断膨胀、收缩、生灭的……混沌旋涡!
旋涡中心,一点极致的黑暗与一点极致的亮光疯狂碰撞,那是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终极对决!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形神俱灭的风险,但也孕育着一丝……超越以往的全新可能!
“咔嚓……咔嚓……”
灵魂仿佛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破碎与重组,意识变得模糊而宏大,时而如同微尘,时而仿佛化身星河。那缕混沌魔意在最初的躁动后,似乎也被这同归于尽般的演化所吸引,不再单纯地破坏,而是带着一种好奇与探究的意味,融入这混沌旋涡,成为了演化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永恒。
当那极致的黑暗与亮光在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碰撞后,并未湮灭,而是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化作一团灰蒙蒙、不断旋转的、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的混沌气团时——蜕变,完成了!
混沌气团缓缓收缩,最终化作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混沌、表面有亿万细微星璇自然流转的……全新元丹!不,这已非元丹,其蕴含的力量层次与本质,已然超越了结丹的范畴,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却又与寻常元婴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枚……混沌道种!
与此同时,破碎的灵魂意识也在混沌中重组,变得更加凝练、通透,与那枚混沌道种建立了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的联系。一种执掌混沌、演化乾坤的明悟,油然而生。
“嗡……”
林劫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左眼清澈如浩瀚星空,右眼深邃如归墟之地,中心一点混沌旋涡缓缓旋转,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终极奥秘。他心念微动,溃散的肉身瞬间由周围无尽的混沌气流重塑,肌肤晶莹如玉,隐隐有混沌光华流转,强度远超从前!一股浩瀚、古老、凌驾于寻常法力之上的混沌本源之力,在全新的经脉中奔腾流转,如臂指使!
破而后立,混沌道体初成!修为虽未直接突破元婴,但战力与生命层次,已发生了质的飞跃!对混沌之道的掌控,更是达到了全新的高度!
而直到此时,他才猛然惊觉,下坠早已停止。他悬浮在一片无法形容其广阔的、灰蒙蒙的虚无空间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只有最原始的混沌气流缓缓流淌。远方,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残缺不全的星辰残骸与大陆碎片,静静漂浮,散发着万古苍凉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葬神渊底?不,感觉完全不同!这里的混沌气息,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就在林劫惊疑不定之时——
“嗡……”
怀中那枚鳞片再次传来异动,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种回归母体般的欢欣与牵引!它脱体而出,悬浮在林劫面前,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光芒指向虚无的深处。
林劫福至心灵,循着鳞片的指引,向前“迈步”。他并未动用遁法,只是心念一动,身形便融入混沌气流,如同游鱼入水,瞬息千里。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残缺的、如同莲花般的暗金色平台,静静悬浮在混沌中央。平台之上,矗立着一尊顶天立地的、无法看清具体形貌、只能感受到其无尽古老与威严的……巨人骨骸?不,那并非骨骸,而是由最本源的混沌法则凝聚而成的……道身遗骸?!遗骸心口位置,插着一柄断裂的、萦绕着混沌气流的石斧虚影。而遗骸下方,平台中心,生长着一株……只有三片叶子、却散发着开辟万物、定鼎乾坤无上意蕴的……青色幼苗?!
“这是……盘古?!开天神斧?!混沌青莲?!”林劫心神剧震,几乎难以呼吸!他竟来到了传说中的……混沌遗址?!开天辟地之地?!
难怪葬神渊被称为神陨之地!难道上古神魔之战,竟是在这混沌遗址的碎片中进行的?幽冥道将阵眼设在上方,是否也想窃取此地的混沌本源?
就在林劫震撼莫名之际,那株混沌青莲的幼苗轻轻摇曳,一点微弱的、却纯净到极致的灵光,融入鳞片之中。旋即,鳞片光芒大盛,一道信息流涌入林劫识海:
“混沌初判,清浊乃分。然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魔心道种,本为一体。浊煞噬主,清灵蒙尘,故封之于渊,以待平衡之钥,导引归源……今钥已至,缘法当开……然劫数未满,浊煞未净,清灵未苏,混沌遗址,不可久留……赐汝混沌本源一缕,青莲道韵一丝,助汝稳固道基,化解魔患……速离此地,完汝因果……”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混沌青莲幼苗与巨人道骸缓缓隐入混沌雾气之中,消失不见。鳞片也光芒内敛,重新落入林劫手中,但其内蕴含的混沌本源,却浑厚了数倍不止!
林劫久久无法回神。今日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古魔之心与清灵道种的来历,幽冥道的真正图谋,乃至这片天地的终极秘密,似乎都指向了这混沌遗址!自己得到这鳞片,绝非偶然!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解决外面的危机!
他感应了一下方位,凭借新生的混沌道体与鳞片指引,身形融入混沌,向上方“浮”去。
片刻后,眼前景象一变,他冲出了那片混沌空间,重新回到了……葬神渊底?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
原本的骸骨平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壁光滑如镜,残留着恐怖的能量波动。上空,原本祭坛所在之处,空间破碎,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幽冥死气与混沌乱流交织肆虐,一片末日景象。显然,他之前自爆阵眼的举动,引发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性后果。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受到墨先生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正被三名状若疯狂的元婴长老围攻,险象环生!阿虎、木婆婆等人也在与潮水般的魔修血战,人人带伤。天空之上,那道幽冥道主的虚影虽然黯淡模糊,却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散发着滔天的怒火,一只由纯粹幽冥法则凝聚的巨手,正缓缓探出黑洞,抓向墨先生!而渊底更深处,那股沉睡的恐怖意念,似乎也被彻底惊动,传来令人灵魂冻结的苏醒波动!
情况,比他坠渊前更加危急!
“幽冥道主!你的对手是我!”
林劫眼中寒光爆射,混沌道体爆发出璀璨光华,一步踏出,如同混沌中走出的神只,一拳轰向那只幽冥巨手!
新一轮的、决定生死存亡的血战,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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