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泪湖的万丈辉光持续了整整三日,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余下湖面粼粼的波光,仿佛仍在低语着那日的祥瑞。妖皇殿内,那种紧绷的、混杂着担忧与期待的气息,已然被一种全新的、忙碌而柔软的生机所取代。
苏望宁是在一个月后通过长时间的沉睡与调养才驱散了生产的极致疲惫,尽管身体仍然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奇异地清明。她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沉稳而熟悉的力量——尔生百年躺在她的身侧,半环抱着她,似是假寐,但紧握着她的手却未曾松开分毫。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床边那张精致的、铺着柔软雪狐皮的小榻上。两个襁褓并排而卧,一个穿着玄色绣金纹的襁褓,一个穿着月白缀灵珠的襁褓,安静地沉睡着。阳光透过窗棂,为两个小家伙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仿佛心有灵犀,尔生百年在她目光触及孩子们的瞬间便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紫眸在对上她视线时,冰封尽融,只余下如春水般的温柔与关切。“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俯身靠近,“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望宁轻轻摇头,嘴角扬起一个虚软却真实的微笑:“我很好。”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孩子们,带着无尽的渴望,“他们……”
尔生百年立刻领会,他起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先是俯身,用那双曾执掌妖界权柄、此刻却微微有些僵硬的手臂,极其轻柔地将两个襁褓一同抱起,然后才稳而缓地放在苏望宁的臂弯旁,让她能毫无费力地看清、触碰到。
“儿子和女儿都很好,这一个月你大多数都在昏睡,还没有仔细看过他们吧?”尔生百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骄傲与难以置信的感慨。
苏望宁凝视着两个小家伙皱巴巴却红润的小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彻底填满。她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儿子紧握的小拳头,又抚过女儿稀疏却柔软的胎发,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连接让她眼眶微热。“真像……”她喃喃,“男孩的眉宇像你,不怒自威。女孩的轮廓……倒是有几分像我小时候。”
“岳父和舅兄们也这般说。”尔生百年低声道,目光须臾不离妻儿左右。
就在这时,小榻上的男婴率先发出了哼哼声,小脑袋不安分地扭动,紧接着,洪亮的哭声便响了起来,中气十足。一旁的女婴被哥哥吵醒,细弱的眉头蹙起,也发出了委屈的、如同幼猫般的啜泣。
初为人父母的两者顿时有些无措。
苏望宁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安抚,却被尔生百年按住。“你别动,我来。”他深吸一口气,如同面对一场比征战四方更严峻的挑战。他先是回忆着产婆和妖医的示范,略显笨拙地检查了两个孩子的襁褓,确认并非污秽所致。随后,他取过一直温在灵玉盏中的千年石乳灵液,用一枚光滑的暖玉匙,极小心地舀起少许,先递到哭得最大声的儿子嘴边。
小宸煜感受到唇边的湿润,本能地张开小嘴含住玉匙,吮吸起来,洪亮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满足的吧唧声。解决了儿子,尔生百年又立刻转向女儿,他的动作在面对娇弱的女儿时,似乎又放轻缓了三分。小璎璃的啜泣也在灵液的抚慰下渐渐平息,她微微睁开朦胧的紫眸,茫然地“望”了父亲一眼,又缓缓阖上,似乎再度沉入梦乡。
看着尔生百年那副如临大敌、却又无比专注温柔的模样,苏望宁忍不住轻笑出声,虚弱的身体随之微微颤动。
尔生百年处理好两个小家伙,回身便见到妻子含笑的目光,他耳根微不可察地泛起点点红色,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笑什么?”
“笑我们威震三界的妖皇陛下,竟被两个小娃娃弄得手忙脚乱。”苏望宁眼中闪着揶揄的光。
尔生百年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坦然承认:“比面对千军万马更需谨慎。”他低头看着再度安睡的儿女,又看向她,目光深沉,“你们都是我的软肋,亦是我的铠甲。”
三日后,妖皇殿正殿举行了一场简单却庄重的仪式。尔生百年与已能稍坐片刻的苏望宁共同出席,苏砚父子、墨瞳、赤焰等心腹重臣皆在列。
在众人的见证下,尔生百年执起苏望宁的手,共同以灵力把之前就给两个孩子起好的名字昭告整个妖界——
尔生宸煜,尔生璎璃。
宸,帝星紫微,尊贵无极;煜,光明炽盛,煌煌如日。此为长子之名,寄寓着对其继承大统、光耀妖界的殷切期望。
璎璃,取自佛宝“璎珞”与美玉“琉璃”,寓意珍贵美好,纯净无瑕。此为爱女之名,承载着父母愿她一生被珍视、平安喜乐的无尽祝福。
名字既定,妖皇法旨随之传遍妖界每一个角落,万妖同贺,声震九霄。星泪湖在法旨传出的那一刻,再次泛起温柔的涟漪,仿佛也在回应着这对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小主人之名。
夜色渐深,喧嚣散去。寝殿内,苏望宁靠在软枕上,看着尔生百年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却极其耐心地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襁褓,哼唱着不成调的、唯有在此处才会响起的安眠曲。小宸煜则在旁边的摇篮里自顾自地啃着小拳头,发出含糊的咿呀声。
殿外明月高悬,星辉静谧。殿内,烛火温暖,映照着一家四口的身影,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交融在一起的、绵长的影子。过往的孤寂与风雪,似乎都已在这脉脉的温情中,消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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