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邸的灯火通明与隐约传来的宴饮笙歌,如同烧红的针尖,刺痛着相隔数条街巷的另一座府邸——当朝太师秦桧府宅内,每一个核心党羽的神经。
相较于霍云那里的喧嚣与荣光,秦府的书房则笼罩在一片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厚重的锦缎窗帘严密地遮挡着外界,只留下几盏兽头灯盏吐出昏黄的光晕,将围坐在紫檀木圆桌旁的几张面孔映照得阴晴不定。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檀香也掩盖不住的焦虑,以及一种大势将去的恐慌。
首座的秦桧,并未穿着官服,仅着一身暗紫色的常服,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那双平日里总是半阖着、闪烁着算计精光的眼睛,此刻却完全睁开,里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才有的阴沉。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油光水滑的沉香木念珠,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武安侯……天策上将军……总摄天下兵马副元帅……世袭罔替……”坐在下首的吏部侍郎周通判,声音干涩地重复着白日里那些如同惊雷般的封赏,每一个头衔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让他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曾是构陷李文渊前任的急先锋,后来在青云县又与李文渊、霍云间接交过手,屡屡吃瘪,早已将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陛下……陛下这是将半壁江山的兵权,都交到了霍云手里啊!他霍云何德何能?不过是一介武夫,侥幸打了几场胜仗……”
“侥幸?”坐在他对面,面容精瘦、眼神锐利的御史中丞贾宜民冷冷打断了他,声音如同刀片刮过瓷器,“周大人,若是深入北蛮王庭,迫使其签下割地称臣的城下之盟也算侥幸,那你我之辈,岂不是连侥幸的资格都没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惨淡的脸色,加重了语气,“别忘了,还有龙城上空那……东西!”
“百万天兵”这四个字,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咒语,一旦提及,就会带来不祥。但在座的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语焉不详、却足够骇人听闻的密报描述——遮天蔽日的钢铁巨鸟,顶天立地的光甲巨人,还有那响彻灵魂、令人战栗的诡异乐曲与倒计时……
那真的是幻象吗?真的是什么古籍记载的皮影戏法?
没有人相信。至少,在这间密室里,没有人会相信霍云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幻象?哼!”兵部的一个给事中嗤笑一声,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什么样的幻象,能让整个北蛮王庭瞬间崩溃,让赤术那样桀骜的蛮王吓得呕血签盟?这分明是……是妖法!是巫术!霍云此人,定然是勾结了妖人,习得了邪术!”
“妖法也好,邪术也罢。”秦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夜枭啼鸣,让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如今,这‘妖法’助他立下了不世之功,助他赢得了陛下空前的信任和……忌惮。”他特意在“忌惮”二字上微微停顿,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
“太师明鉴!”周通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陛下定然也对那力量心存疑虑!否则不会在宴席上再三追问!我们……我们是否可从此处着手?弹劾霍云勾结妖邪,祸乱朝纲?”
“证据呢?”贾宜民再次泼下冷水,“那工匠死了,古籍烧了,霍云一口咬定是幻象,陛下即便怀疑,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会动一个刚刚立下擎天保驾之功、手握重兵的‘武安侯’吗?此刻弹劾,非但扳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陛下认为我等是因私怨而构陷功臣,引火烧身!”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霍云骑到我们头上?”一个掌管部分漕运的官员急道,“他如今权势熏天,又有军功傍身,等他站稳脚跟,清算旧账,我等还有活路吗?别忘了,那李文渊……”他提到这个名字,声音不由得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惊惶。李文渊虽然昏迷,但他那些层出不穷的“不靠谱”手段和与霍云过命的交情,同样令人寝食难安。
书房内再次陷入令人难堪的沉默。霍云的崛起,如同在他们头顶迅速凝聚的乌云,不仅遮蔽了他们未来的权势之路,更带来了性命之忧的雷霆威胁。他们之前对霍云及其派系的打压、掣肘,此刻都成了悬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
“他不会立刻动手。”秦桧缓缓说道,捻动念珠的速度慢了下来,眼中重新凝聚起老谋深算的冷光,“陛下今日之举,既是酬功,也是将他置于炉火之上。霍云不傻,他此刻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陛下需要他稳定军心,震慑北蛮,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调查那‘力量’的真相。在这个调查清楚之前,陛下不会轻易动他,但也不会真正放心他。”
他微微前倾身体,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的时间。”
“太师的意思是?”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他。
“霍云根基尚浅,其势力多在边军。京城的水,他还没摸透。”秦桧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他如今身居高位,目标太大,一言一行,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要做的,不是正面攻击,而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耐心等待,细心寻找。寻找他的破绽,寻找他麾下那些人的把柄,寻找他与那‘力量’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可以被抓住的线索。尤其是……落鹰涧那边。”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虚空,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看到那个昏迷不醒的源头。
“李文渊必须死,或者,永远闭嘴。”秦桧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对陛下最大的威胁,也是霍云最大的护身符和……催命符。想办法,让陛下‘想起’这个人的存在,并且‘意识到’他的危险性。”
“同时,”他看向贾宜民,“发动所有言官,不必直接弹劾霍云,可以从他麾下将领、他整军经武的举措、甚至他受赏后是否‘骄纵’、是否‘收买民心’等方面,慢慢渗透,日积月累,在陛下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要让陛下觉得,封赏霍云,或许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错误。”
“还有,”他最后看向周通判等人,“联络我们在军中的旧部,尤其是那些对霍云快速擢升不满的将领,许以重利,暗中结盟。霍云这个‘天下兵马副元帅’,想要真正坐稳,没那么容易!”
一条条阴毒的计策,从秦桧口中缓缓道出,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向那位新晋的武安侯。
书房内的众人,听着秦桧的安排,眼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狠厉所取代。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在头狼的指挥下,暂时压下了恐惧,开始磨砺爪牙。
然而,尽管计议已定,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却并未消散。霍云带来的压迫感,以及那笼罩在龙城上空的未知力量的阴影,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们。他们知道,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斗争,失败的下场,远比失去权势更加可怕。
窗外,京城的夜依旧宁静,但在这座府邸深处,权力的毒焰正在无声地燃烧,等待着将一切焚毁的时刻。秦桧一党,已然被逼到了角落,他们的反扑,必将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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