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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休后,清白人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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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朴实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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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汤锅依旧“咕嘟”作响,氤氲的白气袅袅升腾,将灶间一角笼罩得有些朦胧。后院里,安儿给念儿讲书的声音细细传来,夹杂着孩童间特有的、模糊的嬉笑。这本是“安食铺”每日最寻常、最安宁的黄昏时分。

然而此刻,店堂与灶房交界处的这片空间,空气却仿佛凝滞了。

沈微婉手中捧着那个小小的、温润的榉木盒,如同捧着一块灼热的炭,又像是捧着一掬清冽的泉。指尖传来的木质细腻触感,与他方才那番笨拙却滚烫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脸颊滚烫,耳根的红晕蔓延至脖颈,心跳声在寂静中鼓噪如雷,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低着头,视线牢牢锁在木盒光滑的表面上,不敢抬起,更不敢去看站在一步之外的沈默。脑中一片混乱,过往的碎片与当下的冲击猛烈碰撞。

她想起初见他时,他那沉默而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想起他一次次在她需要时,带着工具悄然出现,修葺屋顶,加固桌椅,雕刻匾额,从不言谢,也从不索求;想起他默默接过照顾安儿的责任,在风雨交加的傍晚,将玩得浑身湿透的安儿背回店里;想起他看着念儿在店里玩耍时,那冷硬线条微微柔和的侧脸;更想起自己面对兄嫂纠缠时,他无声地立于她身后,那如山般沉稳可靠的存在感……

点点滴滴,平日里不曾深思,此刻却如同溪流汇海,清晰地呈现出一种始终如一的守护。

而她呢?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奋战,将所有脆弱与疲惫深埋心底,用一层坚硬的壳将自己紧紧包裹。她不敢,也不能,去依赖任何人。可原来,在她不曾留意的地方,一直有这样一道目光,沉默地注视着她,记着她的“好”。

这认知让她心慌意乱,又莫名地鼻尖发酸。

沈默依旧静静地站着,没有催促。他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红晕的侧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紧握着木盒的手指,心中亦是波涛翻涌。他知道自己的话太过直白,甚至粗陋,但他别无他法。他积攒了太久的情感,若不用最直接的方式倾吐,只怕会永远哽在喉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食物温暖的香气和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气,让他鼓起了更大的勇气。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但他必须把心里的话,都说清楚。

“微婉。”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不容她继续躲避。

沈微婉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颤,握着木盒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终于,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撞进了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在他眼中映出两点明亮的星子,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古井无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坦诚与期盼,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他就这样毫不回避地、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去。

“这些年,”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异常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刻刀凿在木头上,留下深刻的印记,“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陈述,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沈微婉的心上。

“你一个人,带着安儿,不容易。”他继续说道,目光里充满了真挚的怜惜,“从破瓦村到青溪镇,开起这间铺子,里里外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都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不是看不见她深夜灯下的疲惫,不是看不见她偶尔独处时眉宇间掠过的忧色,不是看不见她与各色人等周旋时强撑的坚强。他只是选择了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在她需要时,递上一份支撑。

“我嘴笨,”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窘迫的坦诚,“不会说好听的。”

他确实不会。他无法像戏文里的才子那样,吟诵风花雪月的诗句;也无法像市井的油滑之徒那样,许下天花乱坠的承诺。他拥有的,只有这一身的力气,一双能劳作的手,和一颗再真不过的心。

“但我沈默,向来说话算话。”他的脊梁挺得更直了些,目光里的紧张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承诺所取代,“你若……你若肯点头,往后,这个家,有我一起扛。”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店,仿佛在巡视未来需要他守护的疆域。

“安儿,我会视如己出,供他读书,教他做人,绝不让你们母子再受人欺侮。”

“念儿……那孩子,你也疼她,若我们能成一家人,是她的福气。”

“这铺子,你想开,我便帮你守着;若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想歇歇,我也能靠这手艺,养活你们。”

他没有说什么“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虚言,而是给出了最具体、最实在的保障。他知道,对于沈微婉这样经历过苦难、凡事靠自己的女子而言,空洞的许诺远不如踏实的规划来得可信。

“我……我可能给不了你大富大贵,”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自知之明的诚恳,“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只要有我一片瓦在,绝不会让你们淋着。”

他说着,目光再次牢牢锁住沈微婉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深沉如海的情感。

“微婉,”他唤着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我……我想娶你为妻。不是搭伙过日子,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做一世夫妻,风雨同舟,苦乐与共。”

一世夫妻,风雨同舟,苦乐与共。

这大概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所能说出的、最接近誓言的话语了。

沈微婉怔怔地听着,泪水不知何时已盈满了眼眶,模糊了眼前他那张写满紧张与期盼的、棱角分明的脸。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冰封已久的心湖上,裂纹蔓延,冰层之下,那被压抑了太久的、对于温暖、对于依靠、对于一个完整“家”的渴望,如同春水般汹涌而出。

她想起安儿渴望父爱的眼神,想起念儿依赖她的模样,想起自己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咀嚼的孤独与疲惫……若真有这样一个臂膀可以依靠,若真能有一个人,与她并肩承担这生活的重量……

她看着他递出的那双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定的大手,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赤诚,再低头看看怀中这个被他精心打磨、代表着承诺的木盒。

心中那座由过往苦难和自我保护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她紧握着木盒的手上,也滴在沈默的心上。

沈默看到她落泪,顿时慌了神,那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手足无措地上前半步,想为她擦泪,又觉得唐突,手僵在半空,笨拙地解释道:“你……你别哭……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若是不愿,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焦急而担忧地看着她。

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沈微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流着泪,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在沈默紧张到几乎屏息的注视下,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打开了那个榉木盒的搭扣。

盒盖掀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

只有一支木簪。

簪身是用上好的黄杨木所制,打磨得光滑如玉,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没有繁复的雕刻,只简洁地琢成了一朵半开的梅花形态,五片花瓣线条流畅,形态逼真,中间几点极细的、用不知名深色木料镶嵌成的花蕊,栩栩如生。整支簪子朴素无华,却透着制作者极致的心血与温柔。

梅,凌寒独放,其性高洁。

沈微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朵木质梅花冰凉而光滑的表面,泪水流得更凶,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却极真实的弧度。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这个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和期盼。

店内,汤锅依旧在咕嘟,后院,孩童的细语隐约可闻。黄昏最后的光线透过窗棂,与灶膛的火光交融,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

沈微婉握着那支木簪,迎着沈默的目光,终于,极轻,却极其清晰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却仿佛用尽了她积攒半生的勇气,也回应了他沉默已久的守候。

沈默看着她点头,看着她泪水中绽放的那抹浅笑,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让他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骤然迸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用力地、更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烙印在灵魂深处。

朴实无华的求亲,没有三媒六聘的喧嚣,没有甜言蜜语的环绕,只有一颗真心,碰触到了另一颗真心。

在这烟火缭绕的灶台前,一段新的缘分,悄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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