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巨响。
那是一种，声音被彻底吞噬的，真空般的，寂静。
在何雨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巨大的电闸手柄猛地推到底的瞬间，整个机舱，不，是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轰——！！！！！！！！！”
一道无法用肉眼直视的，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蓝白色电弧，如同上帝愤怒的鞭笞，从那简陋的复合力场中轰然爆发！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嗡嗡作响，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飞机腹舱内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那股狂暴到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洪流，没有丝毫外泄，被那看不见的磁场完美地束缚着，疯狂地，精准地，灌入了位于风暴之眼的，那个躺在担架上的身体里！
“砰！”
伊万诺夫博士的身体，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中，猛地从担架上弹起半尺多高，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然后，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
和，彻底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像是无数电线被烧焦后产生的，带着臭氧味道的刺鼻气息。
“咳……咳咳……”
黑暗中，有人被这股气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怎……怎么了？成功了吗？”
“开灯！快他妈的开灯！”
“应急电源！启动应急电源！”
一片混乱的嘶吼声中，几道惨白色的应急灯，终于“啪嗒”一声，挣扎着亮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投向了那个能量场的中心。
那个担架，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而担架上的伊万诺夫，一动不动，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完了。
李长庚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要不是身边的警卫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已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郝卫东那张因为狂热而涨红的脸，也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呆呆地看着那具“尸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铁柱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和不忍。
他早就说过，神仙难救。
是他们，非要逆天而行。
然而。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何雨水，动了。
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媳妇儿！”
陆锋的嘶吼声，在这一刻，比任何武器的咆哮都要响亮！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何雨水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死死地，搂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妈的！妈的！妈的！！！】
【老子不管那个老毛子是死是活！媳妇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现在就把这飞机给拆了，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和恐慌，像是岩浆般，在陆锋的胸膛里疯狂地翻涌！
他抱着何雨水，那双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周围所有的人，像一头守护着自己最后珍宝的绝境恶龙！
就在这时。
“咔……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干枯的树皮剥落的声音，从担架的方向传来。
一个离得最近的年轻军医，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战术手电，照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伊万诺夫的脸上，脖子上，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的，散发着不祥黑光的诡异菊花符文，此刻，像是被最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过一般！
它们迅速地，从那种诡异的黑色，变成了焦炭般的，死寂的，没有任何光泽的纯黑！
紧接着，那些碳化的符文，开始一片片地，从他的皮肤上，剥落下来！
它们不再是符文，而变成了最纯粹的，黑色的，粉末。
一阵微风吹过，那些黑色的粉末，便“呼”的一声，烟消云散，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伊万诺夫那张干瘪的脸上，除了因为衰老而产生的皱纹，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移向了那台一直发出“嘀——”的长鸣，宣判着死亡的心跳监护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的时候。
“嘀……嘀……”
一声微弱的，迟疑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跳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机舱里响起。
那条代表着死亡的直线，在屏幕上，轻轻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然后，又落了回去。
“嘀……嘀……嘀……”
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屏幕上那条死寂的直线，奇迹般地，变成了一道充满了生命韵律的，强劲有力的波形曲线！
“活……活了！”
那个年轻的军医，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带着哭腔的尖叫！
“他活了！他活过来了！！！”
轰！！！
整个机舱，瞬间，被劫后余生的，震耳欲聋的狂喜，彻底淹没！
“喔！！！”
“成功了！我们他妈的成功了！！！”
几名年轻的特工，再也抑制不住，抱在一起，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和喜悦的哭嚎！
李长庚感觉自己的腿又软了，这一次，是被巨大的狂喜给冲垮的。他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脸上，老泪纵横。
“哈哈……哈哈哈哈……”郝卫东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臂，在狭小的机舱里又蹦又跳，嘴里语无伦次地大喊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科学！这他妈的才是宇宙的真理！超自然科学！我见证了历史的诞生！我要写论文！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赵铁柱呆呆地看着监护仪上那强劲的波形图，又看了看自己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感觉自己的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俺的姥姥爷啊……】
【这……这用电棍子捅一下，比俺们出马仙儿请神上身还好使？】
【俺们东北那旮沓跳大神的，是不是……都他妈的跳错了？】
……
与此同时。
京都，一处古老得看不出年代的，幽静的四合院内。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正静静地跪坐在炕上。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用不知名木料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人偶。
那人偶的脸上，赫然写着伊万诺夫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而在人偶的身上，用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无数诡异的，如同菊花般的符文。
突然！
“噗——！”
那个老太太，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前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带着腥臭味的鲜血！
她面前那个精致的木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啪嚓！”
一声脆响！
木偶的胸口位置，猛地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紧接着，无数道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到了木偶的全身！
最后，“哗啦”一声，整个木偶，彻底碎成了一地的，焦黑的木屑！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已经化为齑粉的木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沙哑，尖利，像是夜枭的悲鸣。
“我的‘菊人形’……我的式神……竟然……竟然被人从根源上，用最粗暴的力量，给……摧毁了？！”
“是俄国人吗？还是美国人？不……不对……这股力量……充满了阳刚和变革的气息……是……”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是支那人？！”
……
飞机上。
陆锋没有理会周围的欢呼。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那只沾满了血污和灰尘的，粗糙的手，轻轻地，想要拂去她额角的汗珠。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
那是一个极其阴冷的，带着浓重京腔的，仿佛是从九幽地府里传来的，苍老的女人的声音。
“有趣的……支那人……”
机舱里所有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他们惊恐地，四下张望着，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个阴冷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清晰得，仿佛就在他们的耳边低语。
“你……毁了我的‘玩具’……”
“不过，没关系……”
“很快……”
“我们……会在棋盘上……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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