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垣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银丝,小心翼翼地探入白鸽那近乎枯竭的灵觉深处,试图在那片被“黛”的冰冷意志重创的废墟上,重新点燃一丝微弱的、能够穿透信息隔绝的火焰。李琟半跪在一旁,手持生命体征监测仪,眼神锐利如扫描透视图的x光,密切关注着白鸽任何一丝可能崩溃的征兆。夜枭则如同雕塑般守在入口处,能量步枪的枪口在幽暗中划出警惕的扇形轨迹,防备着任何来自物理层面的干扰。
这尝试,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陈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包裹着“静滞之心”的、致密的能量屏蔽场,它并非坚不可摧的墙壁,而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粘稠而冰冷的“流质”,任何试图穿透它的非授权信息,都会被其吞噬、分解、化为加强其自身的力量。白鸽残存的灵觉,在这“流质”中艰难地穿行,如同逆流而上的鱼,每一寸前进都伴随着被同化、被冻结的风险。
几分钟的尝试,感觉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陈垣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精神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白鸽的身体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轻微痉挛,生命体征读数发出尖锐的警报。
“不行……无法建立稳定连接……”陈垣的声音带着透支后的虚弱与挫败,他不得不将精神力撤回,“屏蔽场的‘消化’能力太强,白鸽女士的状态也无法支撑更剧烈的冲击……这条路,走不通。”
希望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迅速干瘪。唯一的灵觉通道被证实无效,他们彻底成了信息海洋中的孤岛。而远处,逆向共鸣器那低沉的、蓄能般的嗡鸣声正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具有压迫感,“黛”的意志如同完成热身般,重新变得凝实而冰冷,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内部冲突的残余,那厚重的苍白光芒也渐渐恢复了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稳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即将淹没所有人的瞬间,李琟手腕上那个一直显示着雪花噪点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与所有已知信号模式都不同的、短促的“嘀”声!
不是外界联络!而是……内部预设的、某种被动触发式信标的响应信号!
李琟的眼神瞬间聚焦,他迅速调出一个极其隐蔽的、甚至未曾向陈垣和夜枭提及的底层监控界面。界面上,一个代表着“物理死信箱”状态的光点,正在以一种违反常规的、急促的频率闪烁着红光!
“死信箱?”陈垣一怔。这是情报工作中最古老、最原始,却也往往是最可靠的联系方式之一——通过预设的、不起眼的物理位置传递情报或信号,无需电子通讯,完全规避信号监控。
“在进入基地前,我利用‘冰匠’的渠道,在基地底层循环水系统的几个关键过滤网上,设置了几个微型的、生物降解材料的信标。”李琟语速极快,一边解读着那异常闪烁的信号,“它们不发送信息,只监测水流中特定的化学或微粒标记。这是最后的、非电子的应急联络方案,只有在‘冰匠’认为局势彻底失控、且无法通过任何电子手段联系时,才会启用的‘最后之手’。”
而现在,其中一个信标被触发了!而且触发的模式……异常!
正常的触发,应该是单一、稳定的信号,表示“信息已投放”或“紧急避险”。但现在这个信号,却是急促、重复、且带着某种特定间隔的复杂模式!
“他在传递更复杂的信息……或者……他在示警!”李琟的眉头紧紧锁起,“信号模式……是在表示‘死信箱已被污染,信息可信度存疑,但有极高价值,取阅需极端谨慎’!”
“污染”? 这个词让陈垣和夜枭的心都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冰匠”可能已经暴露,或者他传递信息的渠道已经被敌人监控甚至控制。这封来自“最后之手”的信,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位置?”夜枭简洁地问道。
“b-7区深井,二级冷却水回流主管道,第七号粗滤网。”李琟报出了位置,正是之前他与第三方势力进行虚假交易、并遭遇伏击的区域附近!
危险与机遇,如同双头蛇般紧紧缠绕。去取,可能再次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不去,则可能错过“冰匠”用无法想象的方式传递出来的、关乎存亡的最后情报。
“我们必须去。”陈垣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那正在稳步恢复的逆向共鸣器,“我们没有选择,也不能辜负‘冰匠’可能付出的代价。但这次,不能直接去取。”
他看向李琟:“能不能远程读取?或者……制造一个诱饵?”
李琟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可以尝试。信标是生物降解材料,内部结构简单,我可以尝试发射一段特定频率的低能量谐振波,如果信标内部确实藏有物理存储介质(如微晶体),谐振波可能诱发其产生极其微弱的、可被特定设备捕捉的‘回声’,从而在不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判断内部是否真的有信息载体,甚至……大致判断其信息结构是否完整。”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冒险的操作。低能量谐振波同样可能被敌人探测到,暴露他们的位置和意图。
“需要绝对安静和稳定的环境,不能有任何干扰。”李琟补充道,目光扫过那嗡鸣声越来越响的共鸣器。
“我来制造‘噪音’。”夜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调整了一下能量步枪的模式,“我可以对共鸣器外壳进行间歇性的、低强度的骚扰射击,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足以制造足够的能量波动和注意力分散,掩盖你的谐振波信号。”
计划迅速制定。夜枭移动到另一个射击点,开始以不规则的间隔,向逆向共鸣器那巨大的、闪烁着苍白光芒的外壳射出微不足道的能量束,如同蚊子叮咬巨象,旨在挑衅和干扰。
而李琟则迅速架设起一套小巧的精密的谐振波发生与接收装置,将发射口对准b-7区深井的大致方向,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频率与强度。
陈垣则守护在李琟身边,同时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能量扰频,既不过度刺激“黛”,也保持着对关键节点的潜在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谐振波如同无形的探针,悄无声息地穿越复杂的管道结构,射向目标。接收装置上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回声”。
突然,接收装置的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弱的、却带着特定规律的光斑一闪而过!
“有回应!”李琟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信标内部确实有物理存储结构!而且……结构完整,没有明显的物理破坏痕迹!”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回声’的频率特征……有些异常。里面存储的信息,似乎被加密了,而且……加密方式,带着一种……非‘守望者’体系的、冰冷的……秩序感?”
不是“冰匠”惯用的加密方式?是被迫使用了敌人的加密手段?还是……这根本就是敌人设下的、更加高明的陷阱?
《韩非子·说难》有言:“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行事靠保密才能成功,说话因泄露会失败。而这来自“最后之手”的信息,本身就笼罩在“泄密”与“污染”的疑云之中。
李琟看向陈垣和夜枭,将决定权再次交出:“信息载体确实存在,但加密方式存疑,风险极高。取,还是不取?”
最后的备用方案已然启动,但希望的微光却摇曳在信任的悬崖边缘。这来自“死信箱”的异常回声,究竟是绝望中的救命稻草,还是深渊最后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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