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营东侧的骑兵营本是今夜最安稳的角落。五百名精锐骑兵披甲执矛,列成严整的方阵,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战马打着响鼻,蹄子有节奏地叩击地面,等待着黎明时分的换岗。骑兵校尉虞子期正摩挲着腰间的佩剑,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去伙房领碗热汤喝——昨夜探子回报汉军动向不明,主帅特意下令加强戒备,连他这骑兵营都得轮班守夜,好在后半夜风静月明,倒也不算难熬。
“校尉,你说汉军今夜会不会来偷袭?”旁边的年轻骑兵张小三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听伙房的老王说,前几天西边山头总有人影晃,该不会是汉军的斥候吧?”
虞子期刚要回话,眼角突然瞥见西北方的夜空划过几道黑影,像被风吹动的败叶,拖着极细的麻绳尾巴。“什么东西?”他皱眉抬手,“都警醒些!”
话音未落,最先落下的三枚陶罐“啪”地砸在骑兵方阵左侧的空地上。陶罐碎裂的轻响刚过,虞子期瞳孔骤缩——火光猛地从碎陶片里炸开,紧接着是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巨响!“轰!轰!轰!”三声连珠炮似的轰鸣,气浪裹挟着碎石和铁皮碎片横扫开来,最前排的几匹战马瞬间惊立起来,人立的嘶鸣刺破夜空。
“敌袭!”虞子期的吼声被第四枚陶罐的爆炸声吞没。这一枚正巧落在方阵中央,火光炸开时,能清楚看到银甲碎片混着血肉飞溅,离得最近的几名骑兵像被无形的巨手拍中,连人带马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队列里。战马的惊嘶声陡然拔高,有的疯狂甩动脖颈,将骑手狠狠甩在地上;有的前蹄刨地,朝着营外狂奔,缰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灰痕。
张小三的战马也惊了,猛地人立而起,他死死攥着缰绳,却被掀得半个身子悬空,后腰重重撞在马背上,疼得眼前发黑。恍惚中看到旁边的战友被惊马拖着跑,那人的腿卡在马镫里,头在地上磕出了血,嘴里还在胡乱喊着“救命”。更远处,又一批陶罐坠下来,爆炸声连成一片,像把夜空撕成了碎片,每道裂口都喷吐着火焰。
“稳住!都给我稳住!”虞子期嘶吼着拔剑,试图砍断惊马的缰绳,却被自己的坐骑猛地掀翻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膝盖钻心地疼,抬头看见原本严整的方阵早已成了乱麻——惊马撞开栅栏,冲进堆放草料的区域,火星引燃了干草,火舌迅速舔上马鞍;有的骑手被甩下来后,刚爬起来就被另一匹狂奔的战马踩中,惨叫声短促得像被掐断的琴弦;还有的士兵吓得瘫坐在地,手里的长矛掉在脚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断炸开的火光,连马嘶都听不进去了。
“列阵!结防御阵!”虞子期拖着伤腿往前冲,却被一匹失控的战马迎面撞来,他慌忙侧身躲开,胳膊被马身擦过,顿时青了一大片。他这才发现,根本没人听他的——离爆炸点近的士兵要么已经倒下,要么只顾着抱头鼠窜;离得远些的也被这从未见过的“天雷”吓破了胆,有人扔下长矛就往营外跑,嘴里喊着“快跑啊!天塌了!”;有人试图去拉惊马,却被马踢中胸口,蜷缩在地上抽搐。
骑兵营的旗帜在爆炸中被撕裂,残片卷着火星飞上夜空。虞子期看着自己苦心训练出的精锐骑兵,此刻像群没头的苍蝇,往日里“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誓言,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里碎得比陶罐还彻底。他突然想起半月前,主帅项羽拍着他的肩膀说:“子期啊,这五百骑兵是咱们的尖刀,关键时刻要能撕开汉军的口子。”那时他拍着胸脯保证“定不辱命”,可现在……
又一轮陶罐落下来,这次瞄准了马厩的方向。“轰!”马厩的木顶被炸开个大洞,受惊的战马们疯狂冲撞,将厩门撞得粉碎,潮水般涌出,朝着营外狂奔。有几匹直接冲进了旁边的步兵营,引发了新的混乱,步兵们还没弄清状况,就被惊马踩倒了一片。
虞子期瘫坐在地上,看着火光中四处奔逃的身影,听着漫天的嘶鸣、惨叫和爆炸声,突然觉得喉咙里发腥。他知道,这支楚军最引以为傲的骑兵队,算是彻底废了。士气这东西,攒起来要数月数年,崩起来,却只需要几声“天雷”的轰鸣。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爆炸声渐渐平息,骑兵营已成一片狼藉。烧焦的战马尸体、断裂的长矛、散落的银甲碎片和炸塌的栅栏混在一起,偶尔有未熄的火星噼啪作响。虞子期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能看到的士兵不到百人,个个面如死灰,没人说话,连哭都忘了。远处传来汉军的号角声,清越而坚定,像在宣告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和血污的手,那只曾握得长矛稳稳当当的手,此刻止不住地发抖。他知道,军心已乱,这仗,怕是没法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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