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岭深处,山谷之中,妖氛散尽,余烬未冷。四木妖伏诛,其本体所化的参天巨木早已在三昧真火中化为焦炭残骸,只余缕缕青烟与刺鼻的焦糊味弥漫空中。那困锁天地的万木迷仙阵,随着主阵之妖的陨落,已然彻底崩解,四周扭曲诡异的林木恢复常态,遮天蔽日的青色瘴气也渐渐消散,露出岭上灰蒙蒙的天空。
猪悟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带喘,抹着满头大汗:“哎呦喂!可算消停了!这些木头疙瘩,打起来忒也费劲!扎手得很!” 他方才挥舞钉耙,不知筑断了多少妖藤毒刺,虽未受伤,却也累得够呛。
沙悟净依旧警惕地持杖护在玄奘身前,目光扫视四周,沉声道:“二师兄莫要大意,此地诡异,恐有余孽未清。” 他见玄奘面色苍白,气息微乱,忙取水囊递上:“师父,受惊了,喝口水压压惊。”
玄奘接过水囊,手仍有些颤抖,连诵佛号:“阿弥陀佛!若非悟空神通广大,我等今日必遭不测。这些精怪,看似风雅,竟包藏如此祸心!” 他心有余悸,望向满地焦木,眼中露出悲悯之色,“只是……这般焚毁千年修行,亦是罪过。”
孙悟空已收了法相,恢复原身,手持金箍棒,立于焦土之中,火眼金睛灼灼生辉,仔细扫视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残存的气息。他面色凝重,并无丝毫胜利的喜悦。方才那枚青色玉简以及其中残缺的指令(“延……阻……勿伤……等……令……”),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八戒,沙师弟,你们护好师父,俺老孙再查看一番。”孙悟空吩咐一声,纵身跃至半空,运足目力,俯瞰整座荆棘岭。但见山岭绵延,死寂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方才阵法破时,他隐约感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自岭西方向传来,但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那玉简指令,要它们‘延阻’我等,却又‘勿伤’,分明是受人指使,意在拖延!”孙悟空心念电转,“它们在等什么?等‘令’?是谁的命令?岭西的波动,是否与之有关?”
他降下云头,回到玄奘身边,将心中疑虑说出,但略去了玉简细节,只道察觉有异。
玄奘闻言忧心忡忡:“如此说来,尚有妖邪在暗处窥伺?这……这该如何是好?”
猪悟能嚷嚷道:“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猴哥在,怕他个鸟!俺老猪肚子都饿扁了,先找个地方弄点吃的才是正经!”
沙悟净道:“大师兄所言有理。此地不宜久留,需得尽快离开。只是这岭西方向……”
孙悟空沉吟道:“对方既布下此局拖延,岭西恐有蹊跷。但眼下并无他路,唯有前行。我等小心些,见机行事。” 他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需得尽快通过这荆棘岭,以免夜长梦多。
师徒几人稍作休整,便继续西行。此番前行,更是小心翼翼。孙悟空持棒开路,火眼金睛时刻戒备。猪悟能与沙悟净一左一右护住玄奘与白马。岭中道路依旧艰难,荆棘密布,但或许因主阵之妖已除,那些荆棘藤蔓似乎失去了灵性,不再主动袭击,只是自然生长的障碍。
行约半个时辰,已深入岭西地界。此处地势愈发险峻,奇峰怪石林立,古木盘根错节,气氛比岭东更加幽深诡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草木气息,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忽然,孙悟空耳廓微动,停下脚步,举手示意。猪悟能与沙悟净立刻警觉,将玄奘护在中间。
“有动静!”孙悟空低声道,火眼金睛穿透重重密林,望向数百丈外一处被浓密瘴气笼罩的山坳。他听到从那山坳方向,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充满惊恐的呜咽声,以及某种沉重物体拖行的摩擦声!
“过去看看!”孙悟空艺高人胆大,示意八戒沙僧原地等候,自身则捻个诀,使个隐身法,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靠近山坳,那声音越发清晰。呜咽声似是人声,却含糊不清,充满绝望。拖行声则缓慢而沉重,带着粘稠的液体积压声,令人毛骨悚然。
孙悟空潜至坳口,拨开浓密灌木,向内望去。这一看,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那山坳之内,景象惨不忍睹!地面一片狼藉,散落着破碎的兵器、撕裂的旗帜,以及大量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更令人心惊的是,坳中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尸体!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身着皮甲、手持钢叉的妖兵,有化作半人半兽形态的山精,甚至还有几具穿着僧袍、却面目狰狞的佛徒(显然是妖邪幻化)!它们死状极惨,有的被巨力撕碎,有的浑身焦黑如炭,有的则干瘪如同枯木,仿佛被吸干了精血**!
而在山坳中央,一个身形瘦小、遍体鳞伤的小妖(看模样似是个麋鹿精),正被一条碗口粗细、布满粘液的暗紫色藤蔓,死死缠绕着脖颈,拖向坳底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腥臭的漆黑洞窟!那小妖四肢乱蹬,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眼中满是恐惧!
“还有活口!”孙悟空眼神一凛!看此情形,这山坳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而胜利者(或者说捕食者)似乎正在清理战场,或者说……进食?
那暗紫色藤蔓给孙悟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其上散发的气息,与之前木仙庵四妖的乙木妖气截然不同,更加阴邪、暴戾,充满了吞噬与毁灭的意味!
“莫非是黑吃黑?还是……岭西另有更厉害的妖魔?”孙悟空心念急转,当机立断!无论是什么,先救下那活口,或能问出些线索!
他现出身形,掣出金箍棒,大喝一声:“妖孽!休得伤人!”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那洞窟!金箍棒化作一道金光,直劈那条暗紫色藤蔓!
“咻——!”
那藤蔓似乎极具灵性,感应到危险,猛地一缩,竟快如闪电般将那小妖甩向孙悟空,自身则迅速缩回洞中!
孙悟空伸手一抄,将那小妖接住,触手只觉一片冰凉粘滑!那小妖已是奄奄一息,脖颈处被藤蔓勒出深可见骨的黑紫色伤痕,正滋滋冒着腐蚀性的黑气!
“好厉害的毒!”孙悟空运起纯阳仙力,逼住毒性,将其暂时护住。他目光锐利如刀,盯向那漆黑的洞窟!洞内深不见底,腥风扑面,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凶戾的气息正从深处缓缓苏醒!
“何方妖邪,藏头露尾!给俺老孙滚出来!”孙悟空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磅礴的气势如同山岳般压向洞窟!
“咕噜噜……咕噜噜……”
洞内传来一阵如同沸水翻滚般的怪异声响,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那洞口处的岩石纷纷碎裂,一条、两条、三条……足足九条更加粗壮、颜色更深、布满狰狞吸盘的暗紫色巨型藤蔓,如同九条来自九幽的魔龙,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向孙悟空席卷而来!每一条藤蔓的顶端,都裂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大吸盘,发出刺耳的嘶啸!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阴沉,仿佛千万年古木摩擦的声音,从洞窟深处幽幽传来**:
“何方小辈……敢扰本座清修……献上血食……饶你不死……”
声音中蕴含的恐怖威压,竟让方圆百丈内的空间都为之凝固!比那木仙庵四妖强了何止十倍!
孙悟空瞳孔骤缩!心中警兆飙升到极点!
“这气息……是太古毒蕈?!不对!更凶!更邪!这荆棘岭……果然还藏着真正的大家伙!”
新的危机,以远超预料的方式,骤然降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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