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灭国的捷报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表层激起庆贺的涟漪后,更深层的暗流开始于各方权力中枢悄然涌动。这暗流无关乎公开的庆典与封赏,只关乎对未来格局的谋划与未雨绸缪的制衡。
洛阳宫城,夜色已深。武媚并未留在自己的寝殿,而是秘密移驾至一处远离主要宫苑、看似寻常的偏殿书房。此处守卫皆是她精心挑选的心腹,沉默而警觉。
烛光下,她对面的不是朝中重臣,而是一位身着深色常服、面容精干的中年人。此人并非宦官,也非寻常官吏,而是武媚通过隐秘渠道网络的心腹之一,负责某些不便宣之于口的查探事宜。
“高句丽已平,薛仁贵之功,确系彪炳史册。”武媚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听不出喜怒,“然,军报中‘无名义士’之说,殊为可虑。本宫不希望我大唐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功业,掺杂任何不明不白的影子,更不容许有任何不受掌控的力量,能轻易介入天朝军国大事。”
她纤细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听者的心上。
“辽东初定,百废待兴,亦难免有宵小之辈欲趁乱牟利。着你加派人手,严密关注辽东诸将,尤其是薛仁贵所部,及其与登、莱等沿海州府的往来。凡有异常人员、异动商船,或涉及海外奇物、异闻,务必详查其来源、去向,速速报来。”
她顿了顿,凤眸中寒光一闪。
“此外,海上亦需有所措置。岭南、泉州、明州(宁波)等地市舶司,需得‘格外留心’,对那些行踪诡秘、不循常例的海商,可多加‘关照’。看看是否有哪股海上势力,近来过于活跃,其触角……伸得太长了。”
她没有直接提及“华胥”或“墨羽”,但每一个字都指向那海外的心腹之患。这道密令的核心,是情报渗透与软性封锁,旨在摸清对方渗透的脉络,并尽可能限制其通过海上渠道对大唐,尤其是对军队施加影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万里之外的墨城,中央议事厅旁的墨影总部内,气氛则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压抑的密谋,只有高效而冷静的信息处理与分析。
玄影,这位墨羽组织的实际负责人,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东亚及西太平洋形势图前,向东方墨、青鸾做着例行简报。
“辽东情报网络确认,扶余城战后,唐军内部正在整合,新罗有小幅蚕食举动,均在预料之中。然,近两日,我们设在登州、莱州,以及南方向泉州、广州的隐秘联络点,均回报察觉异常。有不明身份、手法却颇为老练之人,在打探近期海上异常往来,尤其关注与军方,特别是与薛仁贵将军部可能存在联系的商贸线索。对方很谨慎,但痕迹仍在。”
青鸾闻言,冷哼一声:“反应不慢。看来我们那位‘故人’,是决意要将我们视作威胁了。”她看向东方墨,“是否需要对部分联络点进行调整,或给予警告?”
东方墨神色不变,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幅标注着华胥疆域与“破晓计划”航线的海图上,仿佛大唐沿海的那点风波,只是图上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意料之中。”他平静地开口,“武媚权力根基越稳,对不受控力量的忌惮便越深。她此举,意在探查与限制,短期内尚不至有激烈冲突。”
他转向玄影,指令清晰而简洁:
“传令各分部,提高警惕,加强反侦察。常规情报传递渠道,启用备用方案,确保安全。非必要,暂停一切可能引起对方重点关注的非核心活动。我们的根基在海洋,在开拓,不在与其进行无谓的情报缠斗。重点,仍在于保障‘破晓计划’后续探索的物资与信息通畅,以及蒸汽舰队二期舰只的建造。”
他的策略明确:避其锋芒,不与之在内线纠缠,继续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华胥的力量,应用于开拓未知,而非陷入旧大陆的权力泥潭。
两股暗流,于此初涌。
一条源于洛阳深宫,带着猜忌与掌控欲,如同悄然张开的蛛网,试图厘清并束缚住那来自海外的无形触角。
一条源于墨城中枢,带着超脱与进取心,如同深邃的洋流,避开浅滩的暗礁,执意向更广阔的未来奔涌。
武媚凝视着案头大唐疆域图,目光最终落在东南那片浩瀚的、标注简略的海洋上,眼神深沉难测。她不知道那片海洋的尽头有什么,但她知道,那里存在着一个可能动摇她权力梦想的变量,必须被纳入掌控,或被有效隔离。
而在华胥的格物院内,一台经过改良、轰鸣声更小、输出更稳定的蒸汽机原型机,正带动着崭新的加工器械,切削着坚硬的金属构件,火花四溅。这轰鸣声,与港口“惊澜级”战舰升腾起的淡淡煤烟,共同构成了华胥回答旧世界挑战的最强音——不是权谋,而是无可阻挡的、代表新时代的力量与对未知的渴望。
暗流已动,歧路分明。历史的车轮,在辽东战火的余烬中,正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缓缓碾出新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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