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屋内烛火微弱,药香混着铁锈味还未散尽。灵汐仍坐在床边,手搭在被角上,腕间的布条渗出暗红。她抬头看我醒了,没说话,只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退烧了。”她说。
我动了动手臂,经脉空荡,真元几乎耗尽。昨夜的事一幕幕涌上来——她割开手腕,血流进我口中,寒毒如雪遇阳,迅速退去。可那不是压制,是化解。玄冰诀的轨迹偏移了一瞬,像是找到了新的归路。
我没有谢她。
侍女端来一碗温药,灵汐接过,递到我唇边。我抬手自己接过,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凉的。她没缩回去,只是看着我喝完,才将碗放在桌上。
屋里安静下来。
等侍女退出去,我靠着床沿坐直,从袖中取出太乙医书残页和拼合的玉佩。玉佩裂缝还在发热,方向依旧指向南方。我用手指轻轻摩挲那道裂痕,想起昨夜她血入我体时,玉佩曾微微一震,像有了知觉。
这不是巧合。
火命者心头血能压寒毒,是师父说的。可真正让我体内真元收敛、寒毒退散的,是她的血本身。那血里有东西,比“火命”更根本。
我撑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房。柜子最底层有个暗格,藏着一份宗人府誊录卷宗。这是早年为查将军府旧案悄悄抄下的,连师父都不知道。
翻开一页页名录,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直到翻到淑妃林氏那一栏。
“淑妃林氏,原籍南荒,族属火族,入宫三年病逝。”
下面一行小字:“诞公主时地现赤光,宫人称凤鸣于殿。”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火族早已覆灭,前朝末年战乱四起,他们信奉太阳神,以血脉引火为能,最后被大靖皇室剿杀殆尽。若灵汐的母亲真是火族圣女,那她的血……就不是普通的“火命”,而是至阳之血。
唯有至阳,才能逆转玄冰诀,引寒毒化尘。
难怪昨夜药力失控时,赤血藤与逆功引发暴冲,唯独她的血能稳住局面。这不是牺牲,是根源相合。
我合上卷宗,手指发紧。
若真是这样,每一次她献血,都不是简单的救助,而是消耗本源。这种血脉之力不可再生,用一次少一次。而我若继续依赖,便是将她拖入死局。
我不想欠任何人。
可三百条人命压在我背上,师父的冤案悬而未决,终南山的地图已现,我不能停。
我抽出火折子,打算烧了这卷宗。刚点燃一角,门却被推开了。
灵汐站在门口。
她换了衣裳,月白长裙衬得脸色更白。颈间璎珞垂落,遮住一道极淡的红纹。她走进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纸页上,火光映着她的脸。
“你在查什么?”她问。
我没藏,也没动。
“你母亲。”我说,“是火族圣女。”
她没惊讶,只是走近一步,抬手拨开颈侧璎珞,露出那道朱纹。又解开外袍,露出肩头一点赤色印记,形如火焰盘绕成凤。
“我知道。”她说,“母后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你的血,要留给命中之人’。”
我看着那印记,喉咙发干。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不该?”她反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怕。怕用了我的血,就再也甩不开我;怕这份情分变成枷锁,把你困在这座驸马府里。”
我没有否认。
她忽然笑了下,声音很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选?我不是非救你不可。我可以转身走开,让寒毒把你一点点吞掉。但我没有。”
她上前一步,把手臂伸到我面前。
“要不要再试一次?”她说,“我现在就能割开手腕,让你再活一次。你想拒绝,就现在说。”
我没动。
她盯着我:“你说你不欠任何人,可你忘了,有些债不是别人强加的。是我自己愿意给的。”
屋外传来更鼓声,已是深夜。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宗,火苗已经烧到边缘,却迟迟没有松手。我知道该毁了它,不让更多人知道她的身份。一旦泄露,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我也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假装这一切只是偶然。
她收回手,重新系好衣领,璎珞落下,盖住那道纹。
“我不逼你接受。”她说,“但你也别妄想推开我。你的命,我的血,早就缠在一起了。”
她转身要走。
“等等。”我开口。
她停下,没回头。
“你母亲……为什么会嫁给先帝?”
她顿了顿:“因为她需要庇护,而先帝需要火族的力量。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说完,她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我低头看着剩下的半页卷宗,火光跳了一下,熄了。
我把它塞进怀里。
窗外风穿堂而过,吹动桌上的医书残页。我伸手去压,指尖碰到玉佩,那道裂缝仍在发烫。
我闭了眼,再睁开时,只看见黑暗中一点微光,像是从极远的地方照过来。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一声铜漏滴响。
我抬起手,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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