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破晓。一轮残月,如同一柄冰冷的弯钩,斜挂在南阳盆地的夜空,洒下清冷而惨白的光。
宛城,这座千年古郡,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陷入了沉睡。只有城墙上,一队队巡逻的魏军士兵,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打着哈欠,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足以将他们连同这座坚城,一同从大地上抹去的风暴,已经近在咫尺。
城中的守将,是曹魏宿将牛金。他乃曹仁旧部,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但一生征战,经验丰富。自从接到魏延偏师深入南阳腹地的消息后,他便加强了戒备。但他和所有魏国将领一样,都认为魏延不过是孤军深入的骚扰,主力尚在襄阳巩固防线。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坚守城池,等待司马都督的大军前来,关门打狗。
因此,当斥候报告,在城东三十里外,发现了汉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时,牛金虽心中一惊,却也并未太过慌乱。
“哼,魏延小儿,不知死活!竟敢携疲敝之师,来攻我宛城坚城?”他在都督府内,对着一众将校,冷笑道,“他以为宛城是纸糊的吗?传我将令,全军登城,固守不出!我倒要看看,他这两万残兵,能奈我何!”
他并不知道,向他奔来的,不是两万残兵,而是一头,由九万精锐将士,组成的,饥饿到了极点的战争巨兽。
城外,汉军大营,死一般的寂静。
近九万将士,已经用完了他们战前的最后一餐。冰冷的干粮,就着更冰冷的河水,但每一个士兵的腹中,都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们默默地擦拭着兵器,检查着铠甲,将写有家乡和姓名的布条,紧紧地系在手腕上。
中军帐前的高台上,魏延、张苞、赵广三人,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后,是那颗用石灰腌制过的,桓范的人头,被高高地悬挂在一根长杆上,正对着宛城的方向。
魏延看了一眼天边,那抹最深沉的黑暗,即将被黎明刺破。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
整个战场,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咚……”
一声沉重而压抑的鼓声,从汉军本阵,悠悠响起。它不像战鼓,更像丧钟。
为宛城,敲响的丧钟。
随着那一声鼓响,玄武军的阵地,瞬间活了过来。
五千名玄武军士兵,如同最精准的工匠,迅速地,将最后几道程序,调试完毕。五十台如同史前巨兽般的配重式投石机,昂起了它们狰狞的头颅,巨大的投臂上,早已安放好了重达百斤的,经过精心打磨的圆形石弹。
“玄武军,听令!”赵广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不带一丝感情,“校准,东城门中段,三号区域!进行覆盖式,无差别轰击!”
“风向,西北,微风。湿度,七成。距离,三百五十步!”一名名观测手,高声报出精确的数据。
“配重,八千斤!角度,二十七度!”操控投石机的军官们,嘶吼着下达最后的指令。
巨大的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沉重的投臂,缓缓拉到了极限。
“第一轮,预备——”
城墙上,魏军的守将,已经注意到了东方地平线上,那些如同怪物般的巨大黑影。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名年轻的士兵,颤抖着问道。
“管他娘的是什么!弓箭手准备!”一名军官,色厉内荏地大吼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放——!”
赵广的令旗,狠狠挥下!
五十根粗大的绳索,被同时砍断!
嗡——!
一阵如同巨蜂振翅般的,沉闷而恐怖的呼啸声,瞬间响起!五十根巨大的投臂,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弹起,将五十颗死亡的“陨石”,狠狠地抛向了天空!
那五十颗石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抛物线。它们越飞越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天幕上,形成了一片令人绝望的阴影。
宛城的守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这超出了他们认知范围的景象。
下一秒。
死神,降临了。
“轰——!轰隆隆隆——!”
五十颗石弹,几乎在同一时间,狠狠地砸在了宛城东门附近,那一段长约百丈的城墙之上!
那不是撞击,而是爆炸!
坚固的青石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饼干般碎裂!内部的夯土,被巨大的动能,震得四散飞溅!整段城墙,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了不甘的悲鸣!
城墙上,数十名魏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股恐怖的力量,连人带甲,瞬间撕成了碎片,与砖石、泥土,混杂在一起,化作一蓬蓬血雾!
“啊——!”
幸存的士兵们,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他们被震得东倒西歪,七窍流血,许多人,当场就被活活震死!
但这,仅仅是开始。
“第二轮!装填!放!”
“第三轮!装填!放!”
玄武军的士兵们,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们严格按照操典,进行着装填、校准、发射的循环。一轮又一轮的石弹雨,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持续不断地,倾泻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城墙上。
大地在呻吟,天空在颤抖。
整个宛城,都在这场末日般的轰击下,瑟瑟发抖。无数从梦中惊醒的百姓,以为是天神发怒,降下了神罚,他们跪在地上,哭喊着,祈祷着。
都督府内,宛城守将被这剧烈的震动,从床榻上,直接掀到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府门,目瞪口呆地看着东城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烟尘,和不断传来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这……这是什么妖法?”他的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他戎马一生,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攻城战。但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如此恐怖的攻城方式。这不是战争,这是天灾!
“将军!将军!不好了!”一名亲兵,浑身是血地跑来,哭喊道,“东……东城墙……快……快塌了!”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在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更加响亮的轰鸣声中。那段被反复折磨的东城墙,终于,到达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它,垮了。
数以万吨计的砖石夯土,如山崩一般,轰然倒塌。护城河,被瞬间填平。一个宽达五十丈,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狰狞的巨大缺口,赫然出现在了宛城的东面!
烟尘,遮天蔽日。
整个战场,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宛城,破了。
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城——破——了——!”
高台之上,魏延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烟尘,眼中爆发出狼一般的凶光,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
“吼——!”
回应他的,是五万丹阳锐士,积攒已久,压抑到了极限的,疯狂战吼!
“张苞何在?!”魏延大吼。
“俺在——!”
张苞早已按捺不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手中的丈八蛇矛,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你的丹阳猛虎,该出柙了!”魏延的马鞭,向前猛地一指,“给我,冲进去!把你看得见的一切,都给我,撕成碎片!”
“哈哈哈哈!得令!”
张苞仰天狂笑,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乌骓马,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了出去!
“丹阳的儿郎们!跟着我,杀——!”
“杀——!”
五万人的呐喊,汇成了一股黑色的,狂暴的洪流!他们拉下面甲,端起长矛,迈开大步,如同一群挣脱了牢笼的史前猛兽,向着那烟尘弥漫的巨大缺口,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的气势,狂野得令人窒息!
那不是一支军队,那是一场,席卷一切的,人形海啸!
缺口处,数百名幸存的魏军士兵,刚刚从被轰炸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地狱般的景象。
无穷无尽的,黑色的身影,从烟尘中,猛然冲出!为首一人,骑着黑马,手持蛇矛,如同一尊从九幽地狱,杀出的魔神!
“挡我者——死!”
张苞的咆哮声,在他们的耳边炸响!
丈八蛇矛,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条黑色的毒龙!
矛影翻飞,血肉横飞!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魏军,连人带盾,被他一矛,直接扫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便已化作漫天血雨!
“痛快!”
张苞大吼一声,纵马,第一个,踏上了宛城的土地!
紧随其后的,是五万疯狂的丹阳锐士!他们如同潮水般,涌入缺口,与刚刚反应过来,试图组织防御的魏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战术,没有阵型!
有的,只是最原始,最血腥的,砍杀!
丹阳兵,以骁勇善战,不畏死而闻名。他们在狭窄的街道上,发挥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手中的长矛,短刀,弓弩,成了最有效的杀戮工具。
一名魏军什长,刚刚举起环首刀,便被三支长矛,同时贯穿了胸膛。
一名丹阳兵,被魏军的长枪刺中腹部,他却狞笑着,不退反进,死死抱住枪杆,用腰间的短刀,捅进了对方的脖子,与之同归于尽。
血,瞬间染红了街道。
残肢断臂,内脏碎肉,铺满了大地。
哭喊声,惨叫声,兵器入肉声,汇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
张苞,更是如同一台人形的绞肉机。他的丈八蛇矛,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他杀得兴起,一把撕掉了身上的甲胄,赤裸着上身,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
“曹贼!可敢与你张爷爷一战!”
他的咆哮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可闻,让所有听到他声音的魏军,都为之心胆俱裂!
丹阳的洪流,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开始向着城内,疯狂地,蔓延开来!
“顶住!给老子顶住!”
城中,都督府前,宛城守将目眦欲裂。他拔出佩剑,亲自上阵,斩杀了两名试图后退的士兵,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他调集了城中所有的预备队,在通往都督府的几条主干道上,布下了层层防线。他知道,只要守住这里,等待援军,就还有一线生机。
丹阳兵的攻势,虽然狂猛,但毕竟缺乏组织。他们在最初的突击,造成巨大混乱后,也开始被魏军,利用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分割包围,攻势,渐渐慢了下来。
巷战,是真正的血肉磨盘。丹阳兵的伤亡,也在急剧增加。
张苞,被数名魏军的精锐甲士,死死缠住,虽然勇不可当,却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势如破竹。
高台之上,魏延,一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焦急。
魏延的两万本部,是真正的百战老兵。他们没有丹阳兵的狂野,却多了一份,属于老兵的,冷酷与高效。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行动果决。
他们没有像丹阳兵那样,一窝蜂地冲入城内。而是分出两部,如同两只铁钳,沿着城墙的废墟,向两侧,稳步推进。他们用盾牌,组成防御,弓弩手,在后方,精准地,点杀着城墙上,所有试图反击的魏军。
很快,整个东城的城墙控制权,便被他们,彻底夺取。
随后,魏延部结成一个个紧密的方阵,如同推土机一般,从缺口,缓缓压入。他们不求速度,只求稳固。一步一个脚印,将丹阳兵打开的突破口,不断地,扩大,巩固。
魏军的防线,在两支风格迥异的汉军夹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宛城守将,已经感到了绝望。
但他,依旧在嘶吼着,战斗着。
“援军!我们的援军,就快到了!给我杀!杀光这群蜀狗!”
他组织起身边最后的三千亲兵甲士,准备进行一次,决死反扑。
然而,魏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魏延的目光,转向了自开战以来,一直,未曾动过的,赵广。
“赵将军。”
“末将在!”赵广的声音,依旧沉稳。
“你的白虎和玄武,可以去收割了。”魏延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告诉你的士兵,我不要俘虏。”
“……诺!”
赵广的心,微微一颤,但,军令如山。他猛地转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白虎军、玄武军——!”
“吼!”
二万名沉默的铁人,发出了他们开战以来的,第一声怒吼。
“全军——突击!”
黑色的山峦,动了。
二万名重甲步兵,迈开了他们沉重的步伐。他们没有跑,只是在匀速,前进。
“咚!咚!咚!”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他们组成了一个,巨大而无可撼动的,钢铁方阵。长矛如林,盾牌如壁。他们沉默地,踏过废墟,踏过尸体,踏过血泊,向着牛金,即将发起反扑的,最后阵地,碾压而去!
当宛城守将,带着他最后的三千甲士,从巷子里,怒吼着冲出,准备做最后一搏时。他们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堵,由钢铁和死亡,组成的,绝望之墙。
“放——!”
白虎军阵中,数百名弩手,扣动了扳机。
密集的箭雨,瞬间,将魏军的前锋,射成了刺猬。
“举矛!刺!”
前排的玄武军士兵,机械地,将手中的长矛,向前刺出。
噗!噗!噗!
长矛入肉的声音,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冲在最前面的魏军,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无数尖刺组成的墙壁,瞬间,便被扎成了肉串。
玄武军,没有停。他们继续,向前,迈步。
“刺!”
“收!”
“刺!”
他们,就像一台,高效而冷酷的,绞肉机。一步一步,将牛金和他最后的三千甲士,碾成了肉泥。
宛城守将,绝望了。
他看着自己最后的亲兵,在这堵黑色的铁墙面前,如同蝼蚁般,被轻易地收割。他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举起长刀,疯了一般,冲向了那片钢铁森林。
“曹贼受死!”
一声暴喝,从斜刺里传来。
张苞,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纠缠,杀到了这里。他看到牛金,双眼通红,人马合一,丈八蛇矛,化作一道黑电,直刺牛金心口!
宛城守将举刀格挡。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宛城守将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虎口,瞬间崩裂,长刀,脱手而飞。
下一秒,那冰冷的矛尖,已经,洞穿了他的胸膛。
“呃……”
宛城守将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胸而过的蛇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鲜血。
“下一个!”
张苞大吼一声,奋力一挑,将宛城守将的尸体,高高挑起,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敌将,已授首——!”
他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战场。
所有还在抵抗的魏军,看到主将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飞在半空。他们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将军死了!快跑啊!”
“降了!我降了!”
兵败,如山倒。
战争,结束了。
但,杀戮,才刚刚开始。
“传我将令,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
魏延那道冰冷的命令,如同魔咒,在每一个汉军士兵的耳边,回响。
当最后的抵抗,宣告瓦解后。宛城,这座繁华的南阳郡治,彻底,沦为了一座,人间地狱。
狂热的丹阳兵,如同被放出了牢笼的野兽,在城中,四处劫掠,杀戮。
冷酷的白虎军,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不要俘虏”的命令,将所有放下武器的魏军,成批地,屠杀。
就连魏延的本部老兵,在压抑已久的杀戮欲望驱使下,也加入了这场,血腥的狂欢。
惨叫声,哀嚎声,女人的哭喊声,婴儿的啼哭声……在城中,此起彼伏。
大火,被点燃。一座座华美的府邸,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鲜血,汇成了小溪,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缓缓流淌。
整整三天。
宛城,变成了一座,只有死人,和秃鹫的,鬼城。
三天后,当魏延,骑着马,缓缓走进这座,被他亲手征服的城池时。迎接他的,只有冲天的血腥味,和满目的疮痍。
他面无表情地,来到已成一片废墟的都督府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悬挂了三天,已经开始腐烂的,桓范的人头。
然后,他将自己的,那面黑色的狼旗,狠狠地,插在了废墟的最高处。
“传令全军,打扫战场,构筑工事,修补城防!”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告诉将士们,我们,打下了宛城!”
“但是,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曹爽的大军,快到了!”
“我,要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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