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东平王爷与兄长联袂而至,望舒心头便是猛地一跳。
王爷此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关于安平郡主星夜南下的消息,是说,还是不说?
她心中如同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打着鼓,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只快步迎至厅外,一面吩咐丫鬟速去备上好的茶点,一面肃立于门前等候。
人还未见,一道带着几分佯怒的声音已先传了进来:
“林夫人,你这般藏着掖着,可有些辜负本王的信任了!”
望舒抬眸,见东平王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兄长林如海也仅有一小厮跟随,心下稍安,至少不是兴师问罪的阵仗。
她飞快地与林如海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兄长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心中便有了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福身一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恭谨:“不知王爷何意?望舒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王爷看似怒喝,但望舒敏锐地察觉到那声音里并无真正的雷霆之怒,反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稳住心神,继续试探:“王爷恕罪,望舒实在不知何处行事不妥,还请王爷示下。”
“你还问本王?”东平王哼了一声,故作怒目圆瞪,恐吓望舒。
“你且现在看着本王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早已将本王的行踪消息,传回北地了?”
此言一出,望舒心中霎时雪亮。
王爷这是知道自己动用信鸽往北地传递了消息,却不知自己已然收到了北地的回音。
是了,必是王爷身边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发现了信鸽的踪迹。
饲养、使用信鸽传递家书,并不违制,但被王爷当面点破,终究需得有个交代。
她心念急转,瞬间有了决断,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委屈与恍然:
“王爷这可真是冤枉望舒了,妾身正不知该如何向王爷回禀,心中忐忑难安呢。”
她留意到王爷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期望,便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出。
“堂祖母得知王爷在此,心里焦虑,已然轻骑简从,奔赴扬州而来,算算日程,约莫再过十日左右便能抵达。”
她语带忧切,顺势将难题抛回:
“望舒实在担忧堂祖母年事已高,不堪这般长途鞍马劳顿,心中正焦急无措。
便想着寻个时机向王爷讨个主意,又恐打扰王爷清净,这才踌躇未决。”
“你为何不早说!”东平王这次声音拔高些许,显是真动了怒意,眼中交织着震惊、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望舒连忙解释,语气诚恳:
“回王爷,妾身也是刚刚才收到北地传来的急信,正准备这两日便安排可靠人手,每日去城门外等候接应,以免错过了郡主车驾。”
她这话半真半假,人手尚未派出,但计划确是如此,此刻用来安抚盛怒下的王爷,倒也使得。
果然,东平王闻言,怒气稍缓,却斩钉截铁道:
“把你的人叫回来,不必你费心了,把地方给本王准备好,本王亲自每日去城外守着。”
望舒脑中飞快转动,城门外望乡茶楼……原本预定的是几日后的包厢,如今必须立刻拿下。
她立刻回道:
“王爷千金之躯,岂能长久立于道旁?
不如这般,妾身即刻去安排,明日就在城外望乡茶楼为您定下一间雅静的包厢。
那窗子正对着官道,视野极佳,王爷可在其中安心等候,既全了心意,也不至过于劳累。”
“就按你说的办。”东平王脸色稍霁,随即又看向林如海。
“今日,本王便与你,都在你妹妹府上叨扰了。林御史,你可有意见?”
这话语里,终究还是带了些因被瞒而不满的迁怒。
林如海从容拱手,姿态谦和:“王爷有邀,如海莫敢不从。”
望舒歉然地看了兄长一眼,心中暗叹,宗室皇亲,果然有任性的资本。
她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客房、安排膳食。
转念一想,王爷留此,倒也是个机会。
她心下一横,再次福身,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奉承与请求:
“王爷肯屈尊留宿寒舍,实乃望舒之幸。
听闻堂祖母提及,王爷当年文武双全,名满京华,不知今日可否得闲,指点一下家中两个不成器的孩儿?
也好让他们见识一下天家气象,王爷风范。”
东平王闻言,先是讶异,随即失笑,指着望舒对林如海道:
“瞧瞧,你这妹妹,倒是个会顺杆儿爬的。
罢了,既然借了你家地方,总得付些‘酬劳’。
林御史,此处你亦熟悉,便由你带路吧,也让咱们这位当家夫人,自去忙她那些‘不知如何是好’的事去。”
望舒未曾料到,她这灵机一动的“顺杆爬”,竟真给王煜和林承璋“爬”来了一位半师。
更不知这一日上午,两个孩子在王爷那全然不按常理出牌的“指点”下,被折腾得如何狼狈不堪,却连一声苦都不敢叫。
看着兄长引着王爷往王煜所居的院落行去,望舒立刻唤来秋纹,低声急促吩咐:
“王爷今日不在林府,你速回去,将采买仆役之事尽快落定,还有那些心思不安分、逾越了规矩的,趁此机会一并处置干净。
务必在王爷回去前料理妥当,万不可留下话柄,污了兄长清名。”
秋纹心领神会,立刻领命而去。
望舒又派人火速赶往望乡茶楼,不仅要确保明日的包厢,还需打点上下,统一口径,绝不能在王爷面前露出马脚,显得自己办事不力。
虽只是细节,但在这些宗室贵人眼中,往往小事亦能影响观感,若被察觉,少不得又要多费唇舌解释。
既已决定明日便开始等候,那么接应的一应事宜都需立刻备齐。
舒适的软轿、宽敞的马车、缓解疲乏的药浴用料,乃至能让郡主喜欢、需从远处运来的特定山泉水……
一桩桩,一件件,望舒皆细致安排下去,务求郡主抵达后,能第一时间得到最妥善的照料,舒缓一路风尘。
诸事吩咐完毕,望舒才得以暂歇片刻,轻吁了口气。
因王爷在此,她今日是断不能出门了。
还需格外留意,绝不能让王爷与暂居零落院的卢先生父女,以及常来诊脉的青禾大夫碰面。
尤其是那位随行御医,更是需小心避开的对象。
一切,都需等郡主抵达后,视情况再定行止。
明日还需与二舅引荐的几位姻亲会面,商谈合作细节,只盼王爷莫要再这般突然兴起,打乱她的安排才好。
为防万一,她又寻来万嬷嬷,命她立刻派人去搜罗扬州城内最好的说书先生与清唱艺人。
自明日起,让这些人轮流前往望乡茶楼献艺,务必让王爷在等候时不至烦闷,安安稳稳地留在茶楼。
莫要无聊之下又返回宅中,扰了她的事宜。
一切费用,自然由她一力承担。这番布置,无非是想为自己争取些许腾挪周转的空间。
然而,到了午膳时分,望舒才发觉,自己这番“煞费苦心”,怕是白费了。
只见东平王满面红光,显得兴致极高,而跟在他身后的王煜与林承璋,则是发髻微乱,衣衫沾尘。
两个孩子额上颈间汗水未干,神情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与一丝强忍的委屈。
尤其是林承璋,偷偷望向望舒时,那小嘴瘪着,眼圈微红,却碍于王爷与父亲的威严,不敢真的哭出来。
林如海在一旁含笑道:
“王爷今日被这两个小子逗得开怀,兴起之下,说是要收他们为徒。
因是两人,便各算一半,都认作‘半师’。”
原来,王爷这上午的“指点”,全然是兴之所至,毫无章法。
林承璋跳脱活泼,王煜沉稳早熟,性格迥异,反倒激起了王爷的玩心。
他时而考校文采,令其即景赋诗;
时而演练武艺,命其站桩蹲马;
兴致浓时,甚至让他们头顶水碗背诵兵法,或是蹲着马步对对联……花样百出,全然不知下一瞬会是何种考验。
两个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混合了文武的“折磨”弄得疲于应付,却又不得不勉力支撑。
东平王显然心情极佳,对望舒道:
“既然本王担了这‘半师’之名,也不能白占着。
这样吧,往后七日,每日上午,本王便过来好生‘教导’他们半日。
下午,本王再去城外茶楼等候小妹。”
他捋了捋短须,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嗯,七日之后,便放他们松快松快。待小妹到了,本王再与她一同,好好操练这两个小子。”
望舒心中暗道,七日之后,我家煜哥儿早已随商队北上,怕是无法领略您与郡主“一同操练”的盛况了。
但她面上丝毫不露,只恭敬应道:
“能得王爷亲自教导,是他们的福分,望舒先行谢过王爷。”
心下却打定主意,此事还需私下请兄长在合适时机,委婉提醒王爷王煜的归期。
林如海亦对王爷拱手道:“王爷厚爱,如海感激不尽。只是衙门公务繁忙,恐不能日日相陪,日后便劳烦王爷自行过来了。”
东平王大手一挥,浑不在意:
“既已是他们的师父,林御史自去忙你的公务便是。林夫人也不必在此耗着伺候,都各自忙去,有他们两个小子陪着本王就够了。”
望舒抬眼,便见王煜与林承璋苦着小脸,齐齐躬身,声音带着些许有气无力:“是,师父……”。
看着连一向坚韧的王煜都露出这般神色,望舒又是心疼,又觉有些好笑。
杨佥事教导王煜,必是因材施教,循序渐进;而这位王爷,全凭兴致,只怕是真让煜哥儿吃了些前所未有的苦头。
? ?我给两个孩子寻的半师好不好
喜欢红楼双姝记请大家收藏:(m.8kxs.com)红楼双姝记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