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吓得浑身一抖,什么也不敢问,慌慌张张地就跑出去了。
寝宫内,温弈舒看着镜中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缓缓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寝宫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里。
新雨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了。
一张加密的字条,到了情报头领轻烟的手上。
轻烟一点都不敢耽误,马上就送到焦凰阁去了。
焦凰阁的书房里。
一盘棋,已至中局。
温弈墨执黑,安谈砚执白。
棋盘之上,黑白绞杀,步步惊心,正如这京城的局势。
轻烟压低声音向她禀报。
温弈墨听着的时候,拿着棋子的手,没有半分停顿。
等轻烟全说完了,她捏起一个黑子,不紧不慢地,往棋盘上一放。
“啪。”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她抬了抬眼,嘴角微微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
“她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对面坐的安谈砚,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他的眼神从棋盘上挪开,落到温弈墨的脸上,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
“要不要我,先把那个叫温旭的给解决掉?”
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人,都该被提前清除。
温弈墨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抬起来的手腕。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紧张的样子,反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一只谋定而后动的狐狸。
“不用。”
“她费了好大劲儿搭好这个戏台子,咱们要是不去凑个热闹,是不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她这条毒蛇的牙,连根儿拔掉。”
“也让陛下好好看看,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好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谈砚看着她眼里的自信和算计,心里的杀意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呢,是全然的信任与默契。
他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窗外,月华如水。
棋盘上,那一颗新落下的黑子,正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猎物,主动走进早已布好的陷阱。
温弈墨,手指在那冰凉的黑玉棋盘上轻轻敲了敲。
“轻烟。”
“在。”轻烟躬身应答,就等着吩咐。
“打现在起,派人死死盯着瑞郡王府的温旭,还有他跟文熙宫之间有来往的所有人。”
“还有,”温弈墨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孤立的棋子上,“想法子,去接近温旭。”
轻烟愣了一下,马上就懂了主子的心思。
“许他重利,保他性命。”
“属下明白。”
轻烟退下去了,温弈墨又让人把付玉叫来了。
“付玉。”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把你的人都派出去,死死盯着那些和温旭沾边儿的赌坊、钱庄。这场戏里,我可不想看到有什么计划外的人冒出来。”
“还有,”温弈墨沉声命令,“到市井里去放点儿风声。”
“就说,有某位不长进的宗室子弟,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正琢磨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好攀高枝儿呢。”
付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这事儿,我最在行了。殿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最后,温弈墨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棵高高的梧桐树。
“霜月。”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接下来这几天,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任何企图用武力破坏这场戏的人,”她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寒光,“杀无赦。”
“是。”
指令都下完了,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安谈砚瞧着她井井有条地安排这一切,心里又骄傲又心疼。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安兄!我来喽!今晚厨房都准备什么好吃的啦?”
话还没说完呢,江相如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的棋局,又嗅到了空气里那股子不同寻常的紧张味道,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哟,这是唱哪一出呢?”
他凑了过来,刚巧听到安谈砚小声问温弈墨:“温旭那头,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江相如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温旭?就是瑞郡王府那个浪荡公子哥?他招惹你们了?”
温弈墨看了安谈砚一眼,也没瞒着。
有些事儿,根本就瞒不过江相如这个消息灵通的主儿。
她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
江相如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闪闪的,就跟发现了新奇玩意儿似的。
“好家伙!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他兴奋地把手举起来:“盯着人是吧?这事儿我拿手啊!把温旭交给我就行!我跟你们说,他一天去几次茅房,用了多少草纸,我都能给你们查得明明白白的!”
安谈砚脸立马就黑了,眼睛一瞪。
“严肃点!”
“我挺严肃的呀!”江相如嬉皮笑脸地凑到安谈砚面前,“世子爷,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办事,那是相当靠谱!”
他还朝着温弈墨挤了挤眼睛。
“顺带着,我还能从他那些狐朋狗友嘴里撬出点别的乐子来,给你们当谈资呢!”
他就这么嘻嘻哈哈地领了任务走了,可一行动起来,却真是如鬼魅般迅速有效。
才过了不到两天,他就带回来厚厚的一沓纸。
那纸上不光详细记着温旭的行踪、欠的赌债数额,还真让他挖出了几件以前的老事儿。“嘿,你们知道吗?”
江相如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还捏着嗓子模仿起来,“前年的时候啊,城南有个米铺,那老掌柜可惨了。就因为他家铺子卖得比温旭家的便宜,抢了不少他家的生意,温旭就找人把老掌柜的腿给打断了,那铺子也被低价强买走了呢!”
“还有啊,去年上元节的时候,吏部王侍郎家的小公子,不小心撞到了温旭,结果回头就被温旭给套了麻袋,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啊!”
他模仿得那叫一个像啊,把温旭那种骄横跋扈的样子,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安谈砚听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温弈墨却被江相如那夸张的表演给逗得莞尔一笑。
夜,愈发深了。
宫中盛宴的前夕,永昭王府的内室,灯火通明。
温弈墨站正在试穿明天要进宫穿的宫装。
那是一袭织金凤尾牡丹纹的宫装长裙,繁复华美,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镜中的人,容颜清丽依旧,眼角那颗极小的泪痣,在烛光下,仿佛也染上了几分艳色。
这时候,安谈砚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伸出两只胳膊,轻轻地把她圈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馨香的发间,呼吸温热。
温弈墨又好气又好笑:“世子爷,你当我这永亲王府是你定远王府吗?任你来去?”
安谈砚搂得更紧了,无赖道:“我可是你的人,永亲王府就是我的家,我回自己家怎么了?”
温弈墨对他这样子耍赖完全没招,只能盼着母妃不会发现,不然她必然得把这个登徒子给打个半死。
“明天,一定要小心。”
安谈砚声音低沉,话里满是担忧。
温弈墨抬起手来,放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
她红唇微启,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冰寒。
“猎手,已经准备好了。”
翌日,皇宫,紫宸殿。
宫廷盛宴,极尽奢华。
金樽玉盏,琼浆玉液,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的水袖扬起又落下,如流云飞霞。
温弈墨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步履从容。
刚一露面,就把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住了。
臣僚席中,裴惊梧一身青色官袍,与身旁的顾之川对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继续品尝着眼前的御酒。
而另一边,珠光宝气的温弈舒,几乎将整个内务府的珍宝都戴在了头上。
可再多的珠宝,也掩不住她眼神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毒。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时不时地,便要往温弈墨的方向瞟上一眼,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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