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浮尘在光柱里沉浮,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林清妍攥着怀里蓝布包的声响。
她被薄云觉那句“薄太太的位置这辈子都是她的”堵得胸口发闷,粗糙的蓝布包硌着掌心发疼。
她今早特意翻出来的“底牌”已经被攥得变了形,指腹被硌得发麻,那点所谓的“底气”早被薄云觉的话冲得稀碎。
“我是阿川的亲妈!”
她突然嘶吼起来,哭腔裹着尖利的怨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蓝布包。
“她一个没有血缘的外人,凭什么占着薄家的门?你问问阿川,他是我生的,他骨子里认的妈妈只有我!”
她猛地把蓝布包往茶几上摔,布包和胎发袋撞出沉闷的声响。
袋口散开的瞬间,一绺发黄的胎发飘落在地。
“血缘!这是刻在骨头里的血缘!”她指着那缕胎发尖声喊,“你让她拿什么比?她流的不是薄家的血,骨子里就成不了薄家的人!阿川身上淌着我的血,这是天生的亲,她学不来也抢不走!”
泪水混着恨意淌在脸上,她死死盯着柳依一:“当年要不是我走得急,轮得到她来占这个位置?现在拿着阿川当筹码,可她改不了阿川是我儿子的事实,改不了我们血脉连着血脉的根!”
薄云觉的皮鞋碾过地毯上那缕胎发时,没带半分迟疑。
深灰色西装袖口垂落,遮住腕间红痕。
冷白的指节叩在茶几文件上,发出脆响。
“血缘?”
他重复这两个字,黑眸里的寒意更甚了几分。
“林女士,你大概忘了,三年前你卷走家里最后一笔钱时,阿川正发着 40度的高烧,攥着我的衣角喊‘妈妈’,那时你所谓的‘刻在骨头里的血缘’,在哪?”
他指尖点过文件上的记录,墨色字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依一刚来的第一年就摸清他所有过敏反应,第二年学会用他习惯的方式讲题,到第三年,他被欺负时已经会下意识护在他身前。”
他俯身,西装前襟扫过茶几,带起的风掀开文件下的另一份纸。
是林清妍当年签下的放弃抚养权协议,末尾指纹早已模糊。
“当年你走得急,我替你收着这个,”他把协议推到她面前,“现在看清楚,血缘在法律和人心面前,轻得像根头发丝。”
薄云觉直起身时,玄关的阴影恰好将他笼罩,只剩黑眸里锐利的光。
“你应该知道,有些位置在薄家,不是靠子宫就能坐稳的。”
“噔噔噔”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
薄栖川攥着奥数练习册跑下来,小熊睡衣的帽子歪在一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他看见林清妍,立刻缩到柳依一身后。
小手飞快攥紧她的衣角,另一只手捏着颗蓝色玻璃珠。
“妈妈,”薄栖川从柳依一身后探出半张脸,盯着林清妍手里的蓝布包,眉头皱成小疙瘩,“那个袋子……好像在储物盒里见过,但我不喜欢它。”
他把脸重新埋进柳依一后背,小手攥得更紧了。
当年林清妍准备离开时,曾想给薄栖川留些“念想”,便匆匆缝制了两个样式相似的蓝布锦囊。
其中一个她仔细缝入胎发,视作日后认亲的“血缘凭证”,跑路时特意塞进了行李箱。
另一个却因匆忙忘了装胎发,随手丢在了婴儿房的抽屉深处,早被她抛在脑后。
柳依一揉乱他的头发,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尖,轻声道:“不喜欢就不用理它,我们阿川喜欢什么,什么才重要。”
林清妍的情绪骤然激动,声音陡然拔高:“你记得对不对?!”
她举着胎发袋向前迈了半步,眼底满是偏执的光芒。
“这是妈妈给你缝的!里面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头发,我们血脉连着血脉,你怎么能说不喜欢?”
她蹲下身,努力与薄栖川平视,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带着刻意营造的温柔:“阿川,我是妈妈啊,生你的妈妈,跟我回家好不好?”
薄栖川猛地从柳依一身后钻出来,小脸上满是警惕,像只炸毛的小猫:“你不是!”
他把蓝色玻璃珠举得高高的,珠子在光线下亮得晃眼。
“我妈妈会给我煮脱敏奶,会陪我摆珠子算题,会在我做噩梦时抱着我!你什么都没做过,你不是我妈妈!”
他突然扑回柳依一怀里,死死抱住她的腰:“我的妈妈只有一个!”
林清妍脸上的温柔瞬间裂成碎片,她猛地站起来,胎发袋被攥得咯吱响。
“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天生的母子!”
“天生的母子会在他过敏休克时跑路吗?”
柳依一将薄栖川护在怀里,红指甲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弧度。
“阿川需要的不是装着胎发的冷袋子,是这些年你缺席的日子里,永远补不上的温度。”
林清妍脸上的温柔瞬间裂成碎片,她猛地站起来,胎发袋被攥得咯吱响。
“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天生的母子!”
见薄栖川始终埋在柳依一怀里不肯看她,她突然急切地撸起袖子。
露出手腕上那串磨得发乌的塑料珠串,断口处的粗棉线在晨光里泛着灰。
“阿川你看这个!你不记得了吗?”
她抬手晃了晃,珠子碰撞出细碎的响,声音抖得发颤:“这是你当年还不会喊‘妈妈’的时候,举着小胖手非要塞给我的!你那时多黏我,攥着这串珠子就不肯放……”
薄栖川从柳依一臂弯里慢慢抬起头,盯着那串晃悠的珠子,小眉头拧成了结。
他的记忆里确实有模糊的珠子影子,却不是这副黯淡模样。
“线都换过了,”他小声说,指尖无意识抠着柳依一的衣角,“而且……都发乌了”
看着那串珠子,红指甲轻轻敲了敲茶几。
“可不是么,”柳依一的目光像刀子刮过那串珠串,“真当念想的东西,哪会让它缺两颗珠子还用糙线系着?”
“如今捡回来系上,就敢说是留着念想?不过是把孩子当年塞给你的心意,当成现在攀附的筹码,真要念着他,何至于让这珠子磨得发乌、缺了角才想起系上?”
薄云觉站在光与阴影的交界线里,脊背挺得笔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插在西装裤袋里,指节却暗暗收紧。
他看着儿子把脸埋得更深,几乎要钻进柳依一怀里,细碎的发顶蹭着柳依一的衣襟,眼底的疼惜混着寒意沉了沉。
柳依一微微侧着身,将薄栖川护得严实,肩膀绷得笔直,却没忘了用掌心轻轻拍着怀里小家伙的后背安抚。
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独那双看向林清妍的眼睛里,还凝着未散的冷意,浑身都带着不容侵犯的锐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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