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出一阵呜咽声。
他擦拭得分外认真,笑容好看,又背着光,瘆人。
“给你擦干净,下次……”他轻轻呵道,“没有下次了。”
唇内磕着牙关,言攸吐不出清晰的话,身子倒压在台面上,挣扎间不禁向下滑动,褚昭圈着她的腰肢又将她卡死在位置上。
一个游刃有余,一个濒死求饶。
雪冷消失,褚昭给她把沾湿的地方一一擦干,她那两片已经冻得充血通红,更不论浑身发寒。
浅茶色的眼瞳染上浓稠的夜色,找不清焦点。
风卷声息,吹进她耳畔,是褚昭说:“我知道,你和你那个前兄长还藕断丝连着,和你那个师兄也不清不楚,把人勾得为你卖命,秦大人,你好手段啊。”
“你是勾人而不自知吗?”
“你早一些与他们都划清界限,就不会给自己、给他们都引火上身了。”
三冬凉言入肺腑,每一字都在警告她。
但是她没有嫁给任何人,从来都是自由身,褚昭怎么能先于她而占有她。
人只有一个,心也只有一颗心,她从来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倾慕,累赘、负担,有多少人是沉浸于色相,空爱皮囊,以往就有,有过许多,使她视此为灾厄。
她的情爱,太消沉,太压抑。
与其朦朦胧胧中横亘着各种阻隔,不能成为一家人,倒不如一切都没有开始。
言攸麻木地空想时,眼窝中渐渐翻涌着莹亮的,宫中青竹爆响的嘈杂中,她抖着嘴唇问。
“那你,那你呢?你为什么觉得我就合该属于你、委身于你,即便是你的妻、你的妾,也仍有自我支配的权力。甚至你对永宁的管束都不如对我的更多……我到底是谁啊?我欠你什么了?我之存在又被你视为何物?我什么都可以做,你仍不满足,偏要把我当作一个、一个……”
她脚底发软,如同求饶一样滑跌在地。
和褚昭所做的那些事,除了生理的快意,用身体的感受强行麻木不愿不想,她始终觉得自己就是被捆在风月中的微微一片,任人肆意欺辱。
为什么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总要用那么歹毒和罪恶的方式?
她没有嚎啕过痛苦,被强行麻醉了思绪,他又哄又压,言攸在世上就是清醒的痛楚、混沌的欢愉,她没有对褚昭说过爱,没有想过主动献身,因为觉得褚昭从不是一个可以倾心的人,永远警惕清醒。
言攸明白褚昭也是隐忍的、压抑的,他也从没有对她说过任何显露情意的话,似乎就是上位者的理所当然。
“你把我当人还是器皿?”
她只手捂面,另一只捏着裙面,精神绷作一线,指缝中断断续续渗出压抑的笑声。
好难受,纠结的抽痛着。
言攸不想问,本不想问的,自以为尚可忍受,可偏偏呢?是他非要撕开那些丑陋,用妖精、荡妇诟病,粉饰他的自私和占有欲。
她和谁亲近,与谁疏远,实际上都只是她自己而已。
褚昭越俎代庖,该从没这样想过。
人之所以为人,区别于禽与兽,难道不应是因为人随着成熟会控制恶欲,避免沦为本能支配的蝼蚁么?
师父教她的,明明是:真正爱惜她的人,用尽手段不会是为了得到她,而仅是证明有心有意,会等她的首肯。
风定人静,时间恍惚。
褚昭与她之间的痛苦,就是天堑本源。
他恍惚地楔动唇角,又轻又淡向下睨看,是她乌白相间的发顶。他道:“器皿?”
一个盛装爱欲情欲的器皿,从未开口说喜欢谈爱恨。
世上的美多不胜看,而只她一个真的入了眼乱了魄,描摹、抄袭,都不是她。
爱皮囊是人之起始,褚昭不以为耻,是她的皮囊能让他生爱,而非他只爱于这一张外相。
爱恨就不是一件慷慨的事。
听她这样的讽刺,褚昭弯下腰去,蹲下身子,定定地与地上的言攸对看,目光汹涌炽烈。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头发,指腹贴着腮边,自一个表情中透出亲昵和疏远,端着虚晃的笑,宛若下一刻就要露口,展示獠牙与毒液威胁的蛇……
言攸的头被扣着靠近了些许,怆然地挂着泪痕,“你觉得我脏。”
而褚昭还沉浸在她先前的讽刺中,略略笑弯唇,小小一点痣都明显地舒展在唇下,也勾人,漂亮又危险。
“孤怎样对器物的,你是感受过的。”
譬如因为恨,逼着她削肉,试探她的身份和记忆。
言攸紧紧掩面,压制着恐惧下的颤抖和干呕,“褚昭!我不借东宫的权势了!”
“呵呵哈哈……”
“是啊,把你当器皿,孤甚至想啖你的肉、喝你的血、咽你的灰,就此合为一人再也不分!”
“对你纵容久了,长出尖喙来了,开始不安分了,想自由了?”
褚昭低头在她衣襟处摸索,空的、平顺的,心思一沉,笑容愈发讽刺。
“你的棋子呢?丢了吗?还记得你最初来求孤时,是怎样的乖顺吗?”
“呵呵……反了你了啊?”
“你能问出这种话,你根本就还记得,所有的事都记得!什么鬼扯的失忆?针对孤、欺骗孤,你好大的胆子!”
陪她演了那么久的温柔和顺,演到他都快误以为自己就是如此良善的一个人,可以欲擒故纵,叫她放下戒心,徐徐图之。
鬼扯!
一直在骗,没完没了的骗,无始无终的无情!
“孤和你稍稍亲近一点,你就觉得恶心,你就觉得委屈?”
“孤的面目,十分丑陋十分可憎吗?”
来自高位者压迫的纠问与卑微的求证,声音拉高又压低,在耳边徘徊不消,摇着她双肩作困兽之斗,心底的恶已经蠢蠢欲动。
“没有,不是。”言攸侧低着头颅,看也不敢看了。
褚昭所得到的明明都是世间最好,出身、头脑、面貌……他明明可以体面地选择那么多人,可就是被命运奚弄似的,对一个动心忍念的人痴缠。
他们的命就是不合。
也正是因为命理不合,她才会一遍遍动摇后,再度相信师父的话。
她会因褚昭而堕入困局,会失去自由,沦为情欲的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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