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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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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共同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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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气高昂,斗志正盛,翌日一早便到了魏国公府。

得了吩咐的门房不敢怠慢,一路引着他穿廊过院,直抵演武场。

武安侯府虽也有演武场,却因侯爷长居衙内而常年空置。陆松自幼离家,辗转于大儒门下与国子监中苦读,在他认知里,演武场不过是方寸之地、数个兵器架而已,一切兵戈之事皆止于纸上谈兵。

直至此刻,亲眼见得魏国公府这旌旗猎猎、兵戈林立的景象,一股凛然的沙场气息扑面而来,他方知自己过往对武备的想象是何等苍白。

心底那份属于少年的、混杂着敬畏与好胜的火苗,被冲天的豪情悄然点燃。

魏国公府的演武场,地面夯土坑洼不平,满是日复一日踩踏操练的痕迹。场边陈列的石锁、石担,表面早已被磨得光润,显然是日日不离手的家伙。

东侧立着一排箭靶,高低错落,靶心上新旧箭孔密布,层层叠叠。西侧则是一排用于习练枪刺之法的草人,杀气森然。远处,则设有专门的跑马场,可见骏马身影,时不时传来几声骏马的嘶鸣。

场地最北端,是一座带飞檐的轩敞兵器架。弓弩居左,刀枪列右——所有武备皆按规制陈列,件件透着饱经操练的沉厚光泽。

“松儿来得很早。”傅鸣踏着晨光大步走近,身形挺拔轩昂,竟似比身后的朝阳更具锋芒。他发间汗珠晶莹,一身骑射装扮,带着扑面而来的飒爽之气。

陆松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激荡,似是敬佩,又似是某种难以企及的怅然。

京师勋贵子弟中,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之徒,终日醉生梦死,莫说勤练武艺,便是诗书也懒于攻读,只管躺在祖宗功业上坐享其成。

可若论家世显赫、圣眷优渥,魏国公府堪称京师之最。纵有如此资本,傅鸣却仍日日不辍,苦练不倦。

陆青曾告诉他,傅鸣年纪虽只长他几岁,却已随父征战,见过真刀真枪的沙场。此刻与他相对,陆松只觉自己仿佛仍是稚子,而对方已是能擎天架海之人。

难怪长姐推荐他...长姐的眼光,从不出错。

傅鸣见他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他顿了顿,终究没忍住,压低声音问:“昨日回去...陆青可曾说过什么?”

陆松一脸悻悻。

昨日回府的马车上,长姐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双唇紧抿,活像个没缝的河蚌,任他旁敲侧击,硬是撬不出半句话。一回府,更是借口疲累,直接将他打发回了院子,严防死守,不给他半点追问的机会。

长姐唯有的一句话便是:“你只管安心读书,好好随傅世子习武。其余的事,一概不许多问。”

见陆松一脸憋闷,傅鸣便知陆青定然守口如瓶。他伸手一拍对方肩头,“且从根基练起。来,先扎稳马步。待你下盘稳固,再授你兵刃之法。”

陆松依言摆开架势,勉力维持着四平八稳的马步桩,额角汗珠滚落,双腿止不住微颤。傅鸣负手在侧,目光如炬。

“膝再沉三分,气沉丹田。”傅鸣声调平稳,手中戒尺精准地点在陆松膝窝,“觉酸、觉胀,便是力在生根。武者,先要降伏己身浊气,方能驾驭外物锋芒。”

陆松心中默念绝不可给长姐丢脸,硬生生对抗着灌铅般的双腿,直至战栗如鼓,仍强撑不坠。

练了半晌,仆从们送来温水。傅鸣招招手,语气比方才督导时缓和了些:“松儿,过来歇歇。”他递过一杯温水,“练武耗气,先饮些温水,平复气血。”

见陆松一饮而尽,他微微一笑,“今日是初学,弓马刀剑皆在后头。练武首重根基,循序渐进方能夯基固本,切忌急于求成。”

目光掠过少年闷闷不乐的脸,傅鸣拉他在场边坐下,“在怪陆青有事不肯告诉你?”

陆松摇摇头,“不怪长姐。我只是想为她分担些心事,也有些话...想亲口问问她。”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可每次撞见长姐眼中那抹无声的为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长姐为难,更怕那个答案,会让姐弟二人都陷入更深的为难。

“你们姐弟感情很深。”傅鸣轻笑,少年白皙的面庞上泛起红晕,如同破土的新竹。

陆松转眸,第一次如此近地端详这位名满京华的魏国公世子。此人相貌确是非凡,清隽中透着棱角,眉宇间锋芒暗藏,眼窝处却偏生几分柔和。不笑时肃若寒霜,笑时竟暖如春阳。

忆起昨日他望向长姐时,目光如影随形,那份专注温柔,绝非寻常。陆松心下一动,脱口问道:“傅世子,你可是心仪我长姐?”

傅鸣毫不犹豫地颔首,神色坦然,不见半分踌躇。

陆松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才讷讷道:“你、你倒是坦荡...”长姐对此避而不谈,傅鸣却开门见山,倒叫他这个问话的人,不知该如何接茬了。

“那长姐对你呢?”陆松心有不甘,追问道。他绝不信长姐会轻易心动,即便世子俊朗威猛,依长姐的性子,也必会深思熟虑。

傅鸣凝视着杯中晃动的茶水,这个问题,他确实未曾问过她。他沉吟片刻,转而望向陆松,目光温和,“松儿,你为何总是想着护住你长姐?”

这份守护之念如此强烈,甚至超越了寻常姐弟之情。不过从今往后,守护陆青,亦是他毕生之责。

陆松垂眸沉默良久,方低声开口:“因为...长姐她没有母亲。”

傅鸣目光微凝。

傅鸣的问题,仿佛打开了尘封的话匣。或许是因长姐对傅鸣不自觉的信赖,陆松也卸下心防,对这个让他心生敬佩的陌生人吐露心声。

“我母亲是长姐的亲姨母,待她却总有层隔阂。自我懂事,便察觉每当我们在母亲跟前,她总不自觉地将长姐视作闯入者。”

他语声轻缓,似在拂去记忆上的厚尘。

“因我姨母,也就是长姐的母亲,写得一手好字,风骨峭峻。长姐常临摹其字帖,我自幼与她亲近,便也跟着学。不料母亲见状,竟以她也要习字为由,将字帖悉数收走,许诺几日便还。”

陆松语气透出压抑的怒意,“可没过两日,母亲便说字帖不慎被雨淋毁,拿出些不知来历的字让我临,还不许我学姨母的,说是不成体统。我去寻长姐,却见她正偷偷垂泪...她辛苦攒下的生母的念想,就这么没了。”

“长姐怕我难过,反来宽慰我,说她尚私藏了几幅。我心中不忿,将母亲强塞给我的字帖,也扔进了水缸。母亲得知后大怒,斥我不知珍惜。”陆松语气平淡,却难掩对幼年长姐的心疼。

傅鸣眉峰微聚,难怪当时长庚回报,搜遍侯府,也寻不见一幅大乔夫人的真迹。

陆松垂眸,轻叹一声,眉宇间萦绕着对往事的迷惘,“我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我不便苛责。只是自那时起,我便习惯了护在长姐身前,心事也只愿与她诉说。”

他抬眼望向傅鸣,目光澄澈,“我自幼由祖母教养疼爱,而长姐身边,只有嬷嬷与婢女相伴。可长姐从未在我面前流露过一丝哀怨,在我面前,她总是温煦如阳,笑意盈盈,为我做点心,教我习字绘画。我曾偷偷问过齐嬷嬷,嬷嬷说长姐难过时只会独自垂泪,可我,从未见过她一滴眼泪。”

傅鸣只觉心口被重重一击,闷痛难言。

陆青与沈寒,这两位女子的命运,如两道殊途同归的河流,其间的波澜曲折,当真是一言难尽。

陆松歪着头,黝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傅鸣,“所以,我很想为长姐分担的!”

傅鸣颔首,唇角微扬,“自然有机会。待你将来能为武安侯府撑起门庭,便是为你长姐分担了最重的担子。”这定然也是陆青所愿,故才将弟弟托付于他。

他起身拍了拍陆松的肩,“分担,并非要探究秘密,而是恪守本分。”迎着少年困惑的目光,他指了指兵器架,“就像它们,刀善劈砍,剑精挑刺,弓主远射,各有所长,各司其职。你长姐有她的路,你也有你的担子要扛。”

况且有些事,陆青或许一生都不愿让陆松知晓。

“你如此了解长姐吗?”陆松定定看着傅鸣,这一刻,他心底虽仍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却已隐约窥见了长姐选择此人的缘由。

傅鸣目光温润,笑意却沉静如许,“因我与你一样,此心所愿,护她此生安稳,喜乐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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