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若薇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比她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可怕的局。
“你抓我朋友,不是为了逼我用镇邪炉封印这里。”她的声音干涩。
“封印?”文叔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穹顶下撞击、回荡,格外刺耳,
“我为什么要封印它?我要修复它!我要让十二星归位,重现金工司的无上荣光!”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向前踏出一步,皮鞋底在死寂中发出“嗒”的一声。
“庄小姐,你不是零件!你是钥匙!是唯一能够感应并找回其他十一件‘活器’的‘调律师’!你爷爷没能完成的伟业,我们一起来完成!”
庄若薇抱着镇邪炉,脚跟碾着地面,一步步后退。她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你根本不懂金工司的传承。”庄若薇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活器谱》总纲第一句:‘藏锋于鞘,养神于内’。你只看到了‘活器’的力量,却忘了‘守护’的初心。你追求的不是荣光,是灾祸。”
“谈不拢?”文叔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重新变回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庄小姐,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用一种看将死之物的怜悯眼神看着她。
“从你抱着镇邪炉,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契约’,就已经开始了。”
话音未落,庄若薇怀中的镇邪炉猛地一沉!
炉身那股冰凉迅速转为刺骨的阴寒,顺着她的手臂经络钻心而入。
力气,正从她的指尖一丝丝流失!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石门毫无征兆地“轰隆”一声,轰然关闭!
头顶的穹顶之上,那片原本静止的星图骤然亮起!无数光点奔涌流转,最后汇聚成七颗大星——北斗七星。
其中,代表“玉衡”的那颗星,光芒大盛。
而另外六颗星,则黯淡无光,几乎看不见。
“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选择了。”文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幽远而清晰,
“现在,‘井’已经记住了你的‘频率’。除非你找回另外六枚北斗‘活器’,点亮它们,否则,你怀里的镇邪炉,会慢慢吸干你的生命力。”
他顿了顿,抛出最后一句话。
“你以为,庄家的‘调律师’,凭什么能活过三十岁?”
石门闭合的巨响还在穹顶下回荡,余音未散。庄若薇的手脚却先一步失去了温度。
那句话,不是疑问,是一个结论。
一个横跨了数代人,用生命写下的结论。
她怀里的镇邪炉,此刻不再是温润的青铜,而是一块正在汲取她体温的寒铁。
一种难以言说的虚弱感,从她抱着炉子的双臂开始,沿着血脉,缓慢地向心脏蔓延。
这不是错觉。
“你在胡说什么?”庄若薇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父亲最后那几年干枯的皮肤、如同枯槁草木般被抽干生命力的模样,此刻无比清晰地与文叔的话重叠在一起。
原来那不是积劳成疾……那是一种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反抗的宿命。
她的质问不再是为了反驳,而是源于世界观崩塌后的本能呓语。
文叔站在十二根汉白玉石台的中央,背对着她,仰头看着穹顶上流转的星光。
“我没有胡说。”他没有回头,“从你踏入这里,用你的血脉频率唤醒‘井’的回响时,这个契约就已经成立。
你,和这尊镇邪炉,以及穹顶上的七星,构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他伸手指向上方,那颗代表“玉衡”的星辰光芒璀璨。
“这个平衡,是不完整的。”文叔的口气,像一个匠人在评判一件有瑕疵的作品,
“所以,它需要‘燃料’来维持。在其他六星被点亮之前,你的生命,就是唯一的燃料。”
庄若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炉子。这件爷爷交给她,陪伴她度过无数危机的传家之宝,此刻成了一道催命符。
“我若是不找呢?”她问。
“你没有选择。”文叔终于转过身,他脸上的狂热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悲悯,
“‘井’的规则,无人可以违抗。你会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油尽灯枯。就像你父亲,还有你爷爷的兄长那样。”
父亲……
庄若薇身体一晃。她父亲的死,一直被定性为积劳成疾。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无法遏制的衰弱,那种生命力被抽走的枯槁,和文叔描述的症状,一模一样。
“我爷爷……”
“庄老先生是个聪明人。”文叔打断了她,“他选择了‘知止’。他放弃了寻找,选择将自己放逐,远离京城,远离这个源头。
这样,‘井’对他的汲取会变慢。但这只是饮鸩止渴,他把你送走,也是为了让你远离这一切。”
文叔向前走了两步。
“但他没想到,命运是个圆。当年以为能让你远离这一切。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带着镇邪炉,站到了我面前。”
庄若薇靠在冰冷的石门上,用门板的坚硬触感来确认自己还真实地存在。她脑中飞速运转。
硬闯?不可能。
求救?钱向东给的信标恐怕早已失效。
唯一的变数,就是文叔这个人。
“你想要什么?”庄若薇放弃了无谓的对抗,她的思路变得清晰,
“你布下这么大的局,把我引到这里,告诉我这一切,不只是为了给我上一堂历史课。”
“当然不是。”文叔的脸上露出赞许,“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真正的‘调律师’,去把那些遗失的‘活器’,一件件找回来。”
“我凭什么帮你?”
“为了活下去。”文叔的回答简单直接,
“每找回一件北斗‘活器’,点亮穹顶上的一颗星,镇邪炉对你的汲取就会减弱一分。
当你集齐七星,这个平衡便会完整,你才能真正摆脱这个诅咒,成为‘井’真正的主人。”
他描绘的未来,充满了诱惑,但庄若薇只觉得指尖发冷。
成为“井”的主人?她不想成为任何东西的主人,她只想带着瘸腿李,回到那个破旧但安稳的废品站。
“那些东西,遗失了数百年,天下之大,我去哪里找?”她继续问道,将自己的角色代入一个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合作的绝望者。
“不必担心。”文叔似乎很满意她的“上道”,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皮纸,
“金工司的每一代‘守陵人’,都在追查‘活器’的下落。这上面,记录了我们数百年来找到的所有线索。”
他没有将皮纸递过来,而是走到了那根摆放着“玉衡”铃铛的石台前。
“比如,第一件,‘天枢’。”
他用手指点了点皮纸上的某个位置。
“根据记载,当年金工司内乱,韩家先祖叛逃,带走了‘天枢’。
但他们一脉也遭了诅咒,人丁凋零。
后来,另一支负责镇守黄河水眼的李姓家族,从韩家后人手中夺回了‘天枢’,从此隐姓埋名,世代看守。”
庄若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李姓家族。
黄河水眼。
“那支李姓家族,在哪里?”她问,喉咙有些发干。
文叔抬起头,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的那个朋友,那个瘸子,他就是那支李家的最后一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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