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
小羊叫了两声引得他转头看了过来，随即笑呵呵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笑容就更是灿烂了些。
“小朋友们，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吗？”
“月月，这人是干嘛的？不会是人贩子吧？”
“我妈妈说外面不认识随便跟人搭讪的就不要理，咱们要不去别的地方放羊吧？”
吴清宇和婷婷的戒备心还挺强的，陈月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赞赏，忍不住就是夸。
“不错不错，下次遇到陌生人就还是这样做！只不过这次这个大哥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最起码坏人也不会明目张胆来乡政府拐骗小孩吧。”
“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李里，是县政府的宣传员来这里采集素材，就是看你们三个挺可爱的，一起放羊也还有趣，就想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陈月故意说得大声，李里马上笑呵呵跟他们解释，还怕他们不信又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工作证，上面还有县政府的盖章。
“月月，那我想要跟你一起拍照！我哪都不想去，就想一直跟你做朋友！”
婷婷突然有些急切抱住陈月的手臂，眼里似乎多了些隐匿的心事。
一直以来她都很粘陈月，陈月笑着贴头过去应了声“好”，一时也没发现她话里真正表达的现实意思……
“可以的，只是大哥哥你可以把洗好的照片给我们几张吗？”
这年头拍照都得去县城里，还得去找专门的摄影店，懒得折腾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花钱。
胶卷可不便宜，洗出来一张照片也要8毛钱了，农村人大多也不在意这些，用王家丽的话说这摆在那看的还不如进嘴吃的实在。
因此一年到头拍一次都难得，至少陈月都来这个家这么久了，除了两个姑姑结婚时请的摄像给拍了两张也没再拍过了。
现在有人主动提出给他们拍照那可太好了！陈月当然不会拒绝。
“当然可以了，只不过洗照片可能得等两三天，到时候我再把照片给你们。”
“好。”
陈月十分爽快答应了，三个人拍了合影，又拍了几张和小羊的互动。
李里嘴里不停蹦出好看、真不错的字眼，逗得几个人笑得更开心了。
李里原本也是来办事的不能耽误太久，拍了一会就得走了，临走前还特意拿出一个小本用钢笔在上面仔细记下陈月给的地址方便之后给照片。
只是陈月没想到，这一次三个人聚在一起的合影竟然也预示着之后的分离......
放羊的新鲜感没过，三个人天天放学就要去放羊，并排坐在安静的乡间小道上。
婷婷冷不丁就冒出一句让两人吃惊的话来。
“我可能得离开我家了，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天天见面了。”
她看起来有些伤感，眺望着远方，手里揪着一根草叶子在指尖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
“去哪？你们家要搬走了吗？”
吴清宇很是惊讶，都是一个村的，怎么都没听到大人说起过。
“是不是因为你姑姑？”
陈月心里隐隐有了些判断，似乎也明白了她最近有些情绪变化的根源，抿唇静静望着她的侧脸，等待她说出真正的原因。
“嗯，我姑姑家的表弟突然去世了，其实……我姑姑才是我妈妈……我应该要回到自己原本的家......”
婷婷沉默了片刻，眼眶逐渐变红，突然情绪失控开始大声吼叫。
“可是我明明有妈妈！我很爱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为什么我得离开？
我不想去姑姑家里！我不想再也回不了家了！是不是爸爸妈妈不想要我了......”
这年头计划生育有要求，孩子也不是随便想生几个就能生的，一般家庭还是可以生两个的，但双职工家庭就只有一个指标。
陈月猜江文夫妻很有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将婷婷送到了哥哥家里养。
而现在大儿子意外死亡，女儿接回去也依然还是独生子女符合政策。
那天的对话陈月也是听到了的，难怪江文会问李新梅要怎么办。
只怕那会就已经起了想要回婷婷的心思了......
“当然不是！李阿姨和江叔叔最爱你了，你哥哥也对你很好呢！他们肯定也问了你想不想去而不是直接就说让你去对不对？”
陈月抱着婷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李新梅和江卫国也养了婷婷这么多年，一家人对婷婷简直没得说，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吧。
谁料到居然还能不是亲生的……
“虽然爸妈没有直接说，可是姑姑和姑父最近每天都来我家，就让我跟他们回去，我爸妈也不反对啊！”
毕竟是亲生爸妈想要回孩子，李新梅和江卫国又能说什么呢？
“爸妈说那会姑姑姑父本来是不能生我的，但是又舍不得不要我才把我送给他们的。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不能生？而且都说舍不得又为什么也不把我留下？
既然送人了又为什么现在还把我要回去？难道我是小猫小狗吗？不要就送，想要了就要回去吗？”
婷婷发泄似的一股脑把心中所想全都倒了出来，眼里分明满是委屈和不忿。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曾在权衡利弊间放弃过她而选择了其他更为有利的因素。
无论因为什么，被选择的总归都不是她。
孩子从来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和父母，但父母却可以轻易决定孩子的去留，剥夺她本该享有的亲子情感。
所以他们又是真的爱婷婷吗？
陈月不太想去窥探人性，或许是不想一遍遍感受意料之中失望。
也许因为她本来就是孤儿，也许是因为生来就被遗弃了......
她从来都不能理解父母为了所谓的苦衷而不要自己的孩子。
既然不要，在她看来都是不爱，或者不够爱。
“婷婷，按照自己的心意就好，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婷婷诧异抬头看着陈月，却也久久都没能开口回应一句。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婷婷没来。
她还是走了，回到了她亲生父母那里。
得知消息的时候，陈月心里骤然有种难以形容的失落和酸意。
是了，应该也没几个人会像她这样凉薄无情了。
即便是亲生父母，想好不要也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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