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的船终究没能一帆风顺。
当江澈那艘船伪装成普通商船驶出三江口汇入那通往京城的大运河主航道之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那股窥伺感并未因他们离开了黑石港那片罪恶的水域而有半分消减。
“江爷,”一名负责了望的四海通精锐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凝重,“我们后面跟上了三艘漕帮的快船。他们不远不近地缀着,看那架势不像是巧合。”
江澈举起单筒望远镜向后方望去。只见那三艘快船之上站满了身穿短打肌肉虬结的汉子,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在晨曦的微光下反射着令人不安的寒芒。为首的一艘船的船头,更是立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龙——漕帮在淮扬一带的总瓢把子,人称“过江龙”的李霸。
“是贤王的人。”江澈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声音冰冷。漕帮素来与官府勾结,是江南士族在水面上一条忠诚的走狗。萧玦虽被生擒,但黑石港的消息显然已经通过某种他们尚未察觉的渠道提前送了出来。
江澈没有选择硬拼。他知道他船上搭载的是足以将整个王朝都彻底颠覆的惊天秘密,绝不容有半分闪失。他当机立断,下达了一系列看似是自乱阵脚的命令。
船队在那宽阔的运河之上时而加速,时而转向,甚至不惜闯入一些水流湍急的浅滩险道。那三艘漕帮的快船死死地咬在他们身后。
追逐持续了整整两日两夜。
直到第三日的深夜,当船队行至通州地界,距离京城已不足百里之时。江澈的主力船队竟是突然在一段最开阔的河面之上抛锚停了下来,船上更是灯火通明,仿佛是要与对方决一死战。
李霸看着眼前这反常的一幕,那只独眼之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与警惕。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数十艘早已潜伏在两岸芦苇荡之中的挂着四海通旗号的,体型更小速度更快的艨艟战船悄无声息地从那黑暗之中暴起而发!将他们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声东击西,围点打援!
一场血腥惨烈的厮杀在那无声的夜色之中轰然爆发!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场惨烈的厮杀给彻底吸引的瞬间。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记的快船从江澈的主力船队之中悄无声息地剥离了出来,顺着一条只有四海通最核心的成员才知道的秘密水道汇入了那通往京城地下的暗河……
第四日的黎明,那个由精钢打造刻着四海通达图腾的密匣被浑身沾满了水汽与疲惫的江澈亲手放在苏明理面前的书案之上时。
地点并非那早已是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的护国女侯府,而是在京城一处偏僻的毫不起眼的四海通的秘密据点之内。
“明理,”江澈的声音沙哑,那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连日奔波的疲惫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回来了。”
苏明理没有说话。他那张本还稚嫩的脸上早已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沉稳。他只是默默地走上前,亲自为这位冒着九死一生为他们带回了希望的盟友斟上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江大哥,辛苦了。”
他没有半分犹豫,接过那沉甸甸的密匣便用备好的钥匙将其打了开来。
当那一份份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罪证,在那摇曳的烛火之下被一一地摊开之时;当那伪印的账册、黑曼陀罗的名单、萧玦画押的口供以及那从静水庵密室之中得到的记录着海月姬真实身份与贤王所有阴谋的密信与宗谱,都如同一个个沉默的证人呈现在他的面前之时……
苏明理那双聪慧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渐渐地化作了一片冰冷的杀机!
他没有半分耽搁。
他将那封由姐姐亲笔所书的画着一株兰草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随即,他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同样是由苏知意亲手交予他的看似是平平无奇却又代表着无上皇权的先帝御赐的金牌!
“江大哥,”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声音不带半分感情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在此好生歇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皇宫,御书房。
夜已三更,墨渊却依旧是毫无睡意。他那张本该是意气风发的俊朗脸庞此刻却写满了深深的疲惫。龙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如同那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他登基以来,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太子党与江南士族的势力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不敢明着反对却在暗中处处掣肘。他连下的三道新政,皆被他们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给驳了回来。
他知道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足以将这些附着在帝国肌体之上的毒瘤都彻底干净地剜去的利刃!
而这把刀,此刻正在那千里之外的江南。
“陛下,”侍奉在侧的老太监福安轻声劝道,“夜深了,龙体要紧啊。”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此时,一名御前侍卫统领行色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启禀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护国女侯的胞弟苏明理于宫外求见。他说……他说有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必须面呈陛下。他还出示了先帝御赐的金牌。”
“什么?!”墨渊那双本还充满了疲惫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他知道苏知意终于带消息回来了!
当苏明理在那同样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福安的引领之下,走进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御书房时。他没有半分畏惧,更没有半分紧张。
他只是将那个沉甸甸的精钢密匣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臣苏明理叩见陛下。臣奉家姐之命为陛下送一份……”他顿了顿,那声音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御书房,“足以让四海升平,乾坤朗朗的贺礼!”
墨渊没有半分犹豫。
“呈上来!”
当那密匣被打开,当那一份份散发着血腥与硝烟味的罪证被一一地摆放在龙案之上时。
墨渊那双本还充满了期盼的深邃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渐渐地被冰冷的杀机所彻底取代!
他看到了那份伪印的账册,他的眉头紧锁。
他看到了那份黑曼陀罗的名单,他那握着奏折的手青筋暴起。
他看到了萧玦画押的口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而当他看到那最后一份从静水庵密室之中得到的记录着海月姬真实身份与那足以将整个大乾王朝都彻底颠覆的困龙之计的密信时……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那只由名贵和田白玉打造而成的御用茶杯,被他狠狠地摔在了那金丝楠木的地板之上摔得粉碎!
“好……好一个贤王!!”他缓缓地从那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魔咒,“朕的好皇叔!!!”
整个御书房都仿佛被他身上那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帝王杀气给彻底地冰封了!福安更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然而,那滔天的怒火仅仅只是持续了短短的数十息。
墨渊缓缓地闭上了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当他再次睁开之时,那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再次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所彻底取代。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疯狂的罪证。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了那封由苏知意亲笔所书的画着一株兰草的信上。
他静静地看着那熟悉的清秀的笔迹,看着那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疲惫与无奈,看着那最后一句“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的期盼。
他又看到了那三十七个皇家钱庄与那三个皇家银庄,以及那一个被刻意写错了的“兵”字。
他笑了。
那笑容冰冷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只有他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女才能懂得的欣慰与暖意。
“福安。”
“奴……奴才在……”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冷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命京畿大营总兵王忠嗣,即刻起以秋操演武为名,将京城九门兵马尽数换防!所有将领三日之内若无朕之手令,不得擅离军营半步!”
“命御史台左都御史张承,即刻起称病在家,彻查户部、兵部近十年所有与江南有关的税款、军备往来账目!”
“再传一道旨意,”他顿了顿,那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讥讽的冷笑,“就说朕,感念贤王皇叔多年来为宗室表率,劳苦功高。特赐他黄金万两,美女百名。另,将其王府迁至皇城之东的景阳宫。就说那里离朕近一些,也方便朕随时向皇叔请安问好。”
一道道看似是毫不相干的旨意从那小小的御书房之内飞速地传了出去!
一张由帝王亲手编织的足以将所有魑魅魍魉都一网打尽的天罗地网,就在这无声的夜色之中悄然张开!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走下龙案,亲自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不发一言的少年扶了起来。
“明理,”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的帝王威严都化作了一种最纯粹的郑重,“回去告诉你姐姐。”
他顿了顿,那声音响彻了整个御书房。
“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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