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西岸的芦苇荡被血染成了褐红色。
陈墨站在燕军帅帐外,望着远处被踩碎的齐军旗帜。风里飘着腐肉与焦土的味道,混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沉香味——那是齐国太庙里供奉的\"镇国香\",此刻正从三十里外的临淄方向飘来,说明齐军的最后防线还未崩溃。
\"合成师,您可算到了。\"帐内传来男声。陈墨掀开帐帘,看见燕军主将乐毅正握着酒樽,衣襟上沾着血渍。他的眉眼如刀,却带着几分疲惫,\"五国联军围了临淄三个月,齐军依托济水天险死守。末将试过火攻、水攻,甚至用您的'亡灵傀儡'冲阵......\"他指了指帐角的青铜匣,\"可齐军的'太公旗'邪乎得很,旗面被砍出二十七个窟窿,每回都能自己缝上。\"
陈墨打开青铜匣。匣中躺着半面残旗,旗面是暗黄色的麻布,绣着金色麦穗与玄鸟纹。最诡异的是旗角沾着的血渍——不是红的,是青黑的,像被怨气浸透的。
\"这是齐襄王的'承天旗'。\"陈墨摸了摸旗面,\"用齐国开国先君姜子牙的衣角缝制,裹过田氏代齐时的七十二位烈士的魂魄。每道补丁都是齐军将士的执念,越砍越结实。\"
乐毅灌下一口酒:\"末将听说,您能操控执念。能否......\"
\"不能。\"陈墨截断他的话,\"执念不是刀,是活物。强行操控,只会反噬。\"他指着帐外,\"您看那些齐军。\"
乐毅探头望去。芦苇荡里站着密密麻麻的齐军,他们的甲胄残破,却个个挺直腰杆。最前排的老兵抱着青铜酒樽,樽中盛着浑浊的水——那是临淄城最后一口井的水,他们要带着它战死。
\"他们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陈墨的声音低了些,\"齐国的'守墓人'。\"
三日前,陈墨在淄水河畔遇见了个穿粗布麻衣的老人。老人的腰间挂着七十二枚青铜鱼符,每枚鱼符上都刻着\"齐\"字。他说自己是齐国开国时负责埋葬烈士的守墓人,临淄城破前,他把七十二位烈士的魂魄封进了\"承天旗\",自己则用\"生魂契\"把自己绑在了旗上。
\"他说,只要旗在,齐国的魂就在。\"陈墨望着远处的齐军,\"可他错了。执念不是靠一个人撑的,是靠千万人。\"
话音未落,芦苇荡突然翻涌。齐军的阵列开始移动,他们的脚步整齐得像被线牵着的木偶——陈墨认出这是\"尸行术\",用活人的魂魄强行操控尸体。为首的老兵突然转头,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幽蓝火焰:\"亡灵合成师,你可知齐国的'九泉怨'?\"
\"是姜子牙当年封神时,遗漏的七十二桩冤魂。\"陈墨摸出骨笛,\"他们怨气太盛,被镇压在九泉之下。您用他们的怨气控兵,不怕反噬?\"
老兵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反噬?只要能杀了燕狗,我齐国的冤魂便是变成厉鬼,也值了!\"他举起酒樽,\"喝了这碗酒,你就能见着他们的面!\"
酒樽摔碎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陈墨看见,泥土里钻出无数半透明的身影:穿玄甲的士兵、披麻戴孝的妇人、抱着婴儿的母亲,他们的面容都是齐国百姓的模样。最前排的少女冲他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粟饼——那是三天前陈墨在难民堆里分发的。
\"他们是'生魂'。\"陈墨轻声说,\"不是被操控的尸体,是自愿为齐国而战的活人。\"
老兵的脸色变了。他挥舞酒樽,试图驱散生魂,可那些身影却越聚越多,将他团团围住。少女的身影飘到陈墨面前,指尖点了点他的骨笛:\"合成师,您说过,执念要自己醒过来才能放下。现在,我们的执念醒了。\"
生魂们突然发出齐鸣。他们的执念化作金色光带,缠住了老兵的手腕。老兵惨叫着挣扎,酒樽里的\"九泉怨\"开始沸腾,却不再是凶煞的黑红,而是泛着金光的希望。
\"原来......这才是九泉怨的真相。\"陈墨望着那些光带,\"不是怨恨,是不甘。不甘心齐国被侵略,不甘心百姓受苦,不甘心先烈的血白流。\"
他举起骨笛,吹响悠长的调子。这调子不是亡灵的嘶吼,是临淄城外的麦浪声、市集的叫卖声、学堂的读书声,是所有未竟的执念凝成的\"魂歌\"。生魂们的光带突然变亮,将老兵与\"九泉怨\"一起包裹其中。
\"你们不是要杀燕狗吗?\"陈墨的声音里混着无数人的共鸣,\"真正的杀器,不是旗,不是刀,是你们活着的理由。\"
老兵的挣扎渐渐停止。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周围生魂的脸,突然哭了:\"对不住......是我糊涂了。齐国的魂,从来不在旗里,在你们心里。\"
生魂们松开手。老兵捧起地上的粟饼,轻轻掰成两半:\"姑娘,这饼你吃。等打完仗,我带你去看临淄城外的杏花,比去年的还盛。\"
少女接过饼,笑出了眼泪:\"好。\"
陈墨转身对乐毅说:\"现在,您可以进攻了。\"
乐毅愣了愣,随即大笑:\"好个合成师!\"他抽出佩剑,\"全军听令,随我渡河!\"
燕军的号角响起时,济水西岸的齐军突然动了。他们没有列阵抵抗,而是主动退开,让出一条通路。陈墨这才发现,齐军的阵列里混着许多生魂——他们举着自制的木矛、石刀,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这是......\"
\"齐国的'人心阵'。\"陈墨望着那些身影,\"用活人的执念为骨,用先烈的魂魄为魂,比任何亡灵都锋利。\"
乐毅的燕军冲进\"人心阵\"时,遭遇的抵抗比想象中轻得多。齐军的士兵们没有拼命,而是不断后退,将燕军引入更深的包围圈。直到燕军前锋抵达临淄城下,才发现城墙上空无一人——齐军的主力早已绕到了敌后。
\"合成师,您早算好了?\"乐毅抹了把汗。
陈墨摇头:\"我只是帮他们看清了自己的执念。\"他指了指临淄方向,\"真正的杀招,在那里。\"
众人抬头,看见临淄城墙上飘起一面新旗。旗面是金色的麦穗,绣着玄鸟与七十二颗星——正是用\"承天旗\"的残片与七十二位烈士的执念重铸的\"齐魂旗\"。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在召唤。
\"那是......\"
\"齐国的'魂醒'。\"陈墨的声音带着笑意,\"当百姓的执念与先烈的魂魄共鸣,当生者的勇气与逝者的不甘融合,这就是最锋利的剑。\"
乐毅挥剑下令:\"攻城!\"
燕军的云梯搭上城墙时,城墙上突然站满了齐军。他们穿着干净的铠甲,手持崭新的兵器,眼神里没有戾气,只有荣耀。为首的老兵举着\"齐魂旗\",大声喊道:\"齐国的儿郎们!今日,我们为自己而战!\"
喊声响彻云霄。陈墨看见,那些生魂的身影融入了齐军士兵的身体,他们的执念化作金色光甲,将士兵们包裹其中。燕军的刀砍在光甲上,像砍在铜墙铁壁上,迸出火星。
\"这不可能......\"乐毅的声音发颤。
\"没什么不可能。\"陈墨摸出骨笛,\"当执念不再被利用,当亡灵学会安息,人间自会有最坚韧的光。\"
齐军的反击来得迅猛。他们用云梯砸向燕军,用火箭点燃敌营,连\"九泉怨\"都被他们驯服,化作漫天黑雾,缠住了燕军的粮草。陈墨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真正的\"五国伐齐\",从来不是五国的刀兵,而是齐国百姓自己的觉醒。
晨光升起时,临淄城的城门打开了。齐军士兵们走出城门,将燕军的兵器堆成小山。老兵捧着\"齐魂旗\"走到陈墨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合成师,齐国的魂,谢谢您帮忙找回来。\"
陈墨接过旗帜,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是千万执念的温度,比任何亡灵都鲜活。
\"该走了。\"他对乐毅说,\"五国的仗,该换个打法了。\"
乐毅点头,目送他离开。陈墨转身走向淄水河,风卷着晨雾掠过,他听见身后传来齐军的欢呼声。那声音里有胜利的喜悦,有重生的希望,还有最珍贵的——
执念,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晨雾中,他看见淄水河畔长出了野花——是金色的,像麦浪,像执念,像所有未竟的心愿。
陈墨笑了。他知道,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金属,是人心;最坚固的城,从来不是砖石,是执念。
而他,不过是帮它们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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