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怎么样,师父给你打听得够清楚吧?”
隔天,赤面鬼再见到杜玉书时,把慕容家那对姊妹弑父的过程仔细跟她说了一遍,这其中大部分是赤面推测的,不过差别也不大,杜玉书听得一脸凝重,“所以真是慕容琤亲自去砍了她爹的人头下来,再趁着慕容琮晨议不便佩剑的时候,用杀人的那柄剑掉包他的佩剑,再在慕容琮被怀疑成弑父凶手的时候拿出她提前做好的账本,把慕容万佑和慕容万邕一个接一个地拉下水?这也太……”
这也太什么,杜玉书说不出来了,说太巧合?不是。太严丝合缝?也不是。她形容不出这件事给她的感觉,最后只问了一句:“她们跟慕容万钧关系很差吗?”
跟父亲感情不好的女儿很多,但到决裂的地步就已经是少数了,弑父就更是少数中的少数,恐怕单纯一个关系差都是无法形容的,按照杜玉书的理解,怎么着也发展到了仇恨的地步了。这也看不出来啊。不光她看不出来,整个风波城都没人听说过城主府家两个女儿跟老城主关系不好。杜玉书来风波城这些时日,听到的反而都是慕容琤对老城主有多孝顺。真相虽然明了,可她现在最想不通的是她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促使她们如此毅然决然、处心积虑地杀掉自己的亲爹?真的只是为了权位吗?
赤面笑道:“人家的家事我就不好说了呀。好了,故事也给你讲完了,我就走啦,咱们有缘再见。”
杜玉书这时才有分别的实感。她有些恍惚,并不是舍不得这个地方,只是在想:这就结束了吗?
近在眼前的惊涛骇浪,就这么翻篇了?
赤面刚要走,一直没讲话的越斐然起身喊住了她,“黑市主。”
赤面一直知道越斐然不太待见她,所以这趟来也只是逮着杜玉书说话,所谓“叙叙师徒情谊”,这会儿叙完了准备走了,越斐然才有话要说,于是不光是赤面,连杜玉书都扭过头去好奇越斐然要说什么。
然而她只是笑着拱拱手,“恭喜。”
赤面:“嗐,同喜同喜。”她也拱拱手。
杜玉书听不懂这是在喜什么,刚要问,越斐然指了指杜玉书,对赤面道:“如今时候不同,她身上那个扳指,黑市主考虑拿回去吗?”
“这都送出去的东西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我就这一个徒弟嘛,不给她给谁呀。”
越斐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赤面鬼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算送客了。赤面鬼走后杜玉书一头雾水地问她:“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越斐然叹口气,“今后九都十四城就要变成九都十五城了,我问问她这个新任城主还有没有认你当徒弟的意向,她要是没有,刚才就可以就坡下驴把扳指拿回去,你今后绝口不提,什么事也不会有,免得麻烦缠身。但她认,那就没问题,收着玩吧,吃不了亏。”
“九都十五城?新城主?她?”杜玉书悚然,“我再怎么猜也不敢猜她是要据城称主啊,这九都能同意吗?”
“不用他们同意,本来就不是真要割地盘踞,我就这么一说而已。”
她当然不是随口一说。
杜玉书在离开风波城的前夕,风闻了消息,黑市经过大力整改以后已与白道构建了往来,今后黑市的人就成为了黑道中拥有光明正大身份的一批人,与城主府精诚合作的赤面鬼自然就成了黑市的领头人,也是实际意义上黑道的话事人了。杜玉书回忆起黑市的规模,不由得感慨,“怪不得你说以后九都十四城要变成九都十五城了呢,黑市那么大,可不就是一座地下小城?”
她想着想着,又产生一个疑问,“谢映,你上次不是说风波城地下水多,泥土潮湿,挖不了太长的暗道吗?那黑市那么大一块地方,是怎么做到不塌的?”
“你以为它没塌过吗。”越斐然笑了,“黑市繁荣也就是近二十年的事,之前经常坍塌,不要说富家子弟们进去赌钱了,正常人连进都不会进。终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还随时有可能被塌陷下来的地面压死,那时候的黑市是黑道产业中最偏僻、环境最恶劣也最不赚钱的一个部分,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窝藏一些走投无路又可能对黑道有用的人而已。直到二十多年前,黑市收容了一个被追杀的地建大师,遁地神仙李元克。你这个年纪肯定没听说过他,当年也是一号人物。李元克一方面是感谢黑市愿意收容他,一方面是不想自己躲过了追杀还被砸死在地底,尽心尽力地给黑市设计了一份图纸,这才有了你现在看见的黑市,不仅规模扩张到了主城,还结实得很,再用二十年也不会有事。”
杜玉书感慨,“还得是有人脉啊!白家要是请得到这个李元克来修地下室,也不会完蛋得这么快!”
越斐然又嘿嘿笑了一声,道:“他们家有人脉啊,不然怎么找得到李元克的徒孙呢?”
“啊?”杜玉书一激灵,反应过来了,“他们故意的?”
她嘴比脑子快,说得不清楚,但越斐然听懂了,“对,黑市故意的。让自己人去修了白家地下工事,留了一手,所以后来跟城主府合作才会那么顺利。不然慕容琤要找阴无泪闭关的地方还有得找呢。”
“怪不得,怪不得!”杜玉书连说两声怪不得,恍然大悟。她就说嘛!白家倒霉得太巧合了,偏偏就是飞骑来搜查的时候,藏尸的围墙塌了。只怕不光是他们藏尸的地方城主府一清二楚,就连围墙塌了这一环都是李元克的徒孙设计的!杜玉书已经不知道这算高明还是狡诈了。
她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厉害!怎么会把好多年以后的事情算得那么准……”
“不是算的,是准备的。”越斐然脸上恢复那种漠不关心的神情,“任何计谋都是有风险的,人算不如天算,越是事无巨细地排布,越是可能分崩离析、毁于一旦。计谋最容易成功的一种方式不是赌博,而是铺网,铺得越大越好,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有对应之策。城主府也好,黑道也罢,他们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势必都做了无数的努力,如今奏效的不过是罗网的其中一线而已。城主府苦豪门大族久矣,风波城的钱都被白阴两家敛尽,空占一处自古富庶的江南宝地却民生疲敝,府库空虚,而黑道,他们想要在这个武林蓬勃的时代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再图壮大。在这座风波城,黑白两道的利益空前一致,自然就会发生别处难以想象的事,这种时机比通天计谋更加可遇不可求。”
杜玉书不由得又想,越斐然对这些事了解甚深,潜伏中原似也有所图,那她是不是也在漫长地等待一个时机?
算了,她不愿意揣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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