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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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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傻的祥林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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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挎着个破竹篮迈进同福客栈时,郭芙蓉正拎着抹布对吕秀才进行思想教育。

“吕轻侯你给我听好了,昨晚打赌输的人是谁?说好替我洗一个月袜子的男子汉大丈夫是谁?”

“芙妹,咱们讲道理,那袜子它昨天自己立起来了……”吕秀才缩在长凳一端,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白展堂正擦着桌子,手中抹布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嚯,这味儿,赶上咱后院腌了三个月的酱缸了。”

佟湘玉从账本后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就先捏住了鼻子:“展堂,快去瞧瞧是不是李大嘴又把泔水桶放门口了?”

那妇人恰在此时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冬天山里会有狼,不知道春天也会有……”妇人眼神涣散,布满老茧的手指紧紧攥着竹篮边缘。

佟湘玉最先反应过来,职业病让她堆起笑容:“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儿有上房……”

“我叫祥林嫂。”妇人打断她,浑浊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你们看见我的阿毛了吗?”

莫小贝正从楼梯上蹦跳着下来,听到这话一个趔趄:“阿毛是谁?”

“阿毛是我的孩子。”祥林嫂机械地回答,从篮子里掏出一只小布鞋,“他那么听话,我叫他不要乱跑……”

白展堂悄悄蹭到佟湘玉身边:“掌柜的,这大姐看着不太对劲啊。”

郭芙蓉凑到吕秀才耳边:“侯哥,她这症状比你考不上举人那会儿还严重。”

吕秀才拢了拢袖口:“从行为心理学角度分析,这位女士显然陷入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强迫性叙述……”

祥林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絮絮叨叨讲述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故事。

她讲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李大嘴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狼吃孩子”时手一抖,一盘红烧肉直接扣在了白展堂刚擦干净的地板上。

“我的地!”佟湘玉惨叫一声。

“我的肉!”李大嘴跟着哀嚎。

祥林嫂突然停下叙述,盯着地上的肉块:“要是阿毛在,他也能吃上肉了。”

莫小贝悄悄扯郭芙蓉的衣袖:“小郭姐姐,我有点害怕。”

郭芙蓉挺起胸膛:“别怕,有我在呢!”说完就被祥林嫂身上的味道熏得后退半步。

白展堂捏着鼻子凑近佟湘玉:“掌柜的,要不我想个法子把她请出去?”

“请什么请!”佟湘玉突然眼睛一亮,“你们不觉得这位大姐特别适合咱客栈的企业文化吗?”

众人异口同声:“啥?”

“她这个悲惨经历,这个忧郁气质,这个絮叨劲儿——”佟湘玉越说越兴奋,“正好给咱们客栈增加点人文关怀的氛围!”

吕秀才弱弱地举手:“掌柜的,我认为把别人的痛苦当作商业噱头不太符合儒家仁义……”

“去你的仁义!”佟湘玉一巴掌拍在账本上,“展堂,给这位大姐安排个房间。小郭,去烧水。大嘴,重新做盘红烧肉。秀才,你负责跟她聊天。”

吕秀才脸色煞白:“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佟湘玉一锤定音。

祥林嫂被众人簇拥着往后院去,还在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

郭芙蓉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侯哥,我咋觉得要出事?”

吕秀才点头:“芙妹,我有个不祥的预感。”

果然,预感很快成真了。

第二天清晨,同福客栈是在祥林嫂的哭诉中醒来的。

“我真傻,真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在院子里回荡。

白展堂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大堂:“好家伙,这大姐哭丧哭了一宿,我这轻功都快练成踏雪无痕了——踩着自己眼皮练的。”

郭芙蓉有气无力地擦着桌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狼啊孩子啊,昨晚梦见吕秀才变成阿毛被狼叼走了。”

佟湘玉神采奕奕地下楼:“都精神点!这位大姐给咱们客栈带来了多么宝贵的精神财富啊!”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掌柜的,她把我腌的咸菜坛子当成阿毛的骨灰坛了!”

正说着,祥林嫂挎着篮子从后院出来,见到众人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看见我的阿毛了吗?”

莫小贝正在吃糖葫芦,闻言噎住了:“这都第八遍了!”

祥林嫂的目光落在糖葫芦上:“阿毛从来没吃过这个。”

莫小贝默默把糖葫芦藏到身后。

“大姐,坐这儿。”佟湘玉热情地招呼,“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呗?”

祥林嫂坐下,眼神放空:“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冬天山里会有狼……”

白展堂偷偷往耳朵里塞棉花,被佟湘玉瞪了一眼。

故事讲到第三遍时,郭芙蓉开始用头撞柱子。

讲到第五遍,吕秀才把《论语》倒着拿。

讲到第七遍,李大嘴把盐当糖撒进了粥里。

“然后我就只剩这只鞋了。”祥林嫂终于结束讲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众人长舒一口气。

“太感人了!”佟湘玉掏出手绢擦眼角,“大姐你这故事要是写成书,肯定比《三侠五义》卖得好!”

祥林嫂突然抓住佟湘玉的手:“掌柜的,我能留在店里干活吗?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

佟湘玉的眼睛瞬间亮得像铜钱:“这个嘛……”

“不行啊掌柜的!”白展堂跳起来,“她这神神叨叨的,万一把客人吓跑怎么办?”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两个商人模样的客人刚迈进一只脚,就听到祥林嫂幽幽地说:“你们看见我的阿毛了吗?”

客人扭头就走。

佟湘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佟湘玉决定召开全体员工大会——虽然她坚持称之为“家庭氛围促进研讨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佟湘玉环视众人,“祥林嫂同志确实存在一些小小的沟通障碍,但我们要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郭芙蓉打断她:“掌柜的,她昨天对着我的扫帚喊阿毛,把我扫了一半的地又弄脏了!”

李大嘴接着抱怨:“她老在厨房转悠,说我做的饭没有她婆婆做的好吃——她婆婆是谁啊?”

吕秀才抿了抿嘴唇:“从经济学角度分析,这位女士目前产生的负外部性已经超过了正外部性……”

“说人话!”众人异口同声。

“她亏本了。”吕秀才言简意赅。

白展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她有点邪门。昨天我亲眼看见她对着后院那口井说话,井水突然就冒泡了!”

莫小贝吓得躲到郭芙蓉身后:“是不是闹鬼啊?”

“胡说!”佟湘玉一拍桌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要相信科学!”

恰在此时,祥林嫂飘了进来——真的是飘,因为她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们在说阿毛吗?”她幽幽地问。

众人齐刷刷后退三步。

佟湘玉强装镇定:“大姐,我们正在讨论你的工作安排。你看啊,咱们客栈呢是个服务行业,最重要的是微笑服务……”

祥林嫂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郭芙蓉倒吸一口冷气:“妈呀,这笑容比我爹审犯人还吓人。”

最终经过民主评议(其实主要是佟湘玉的独裁),决定让祥林嫂负责后院的卫生工作,尽量减少与前厅客人的接触。

祥林嫂听完安排,又开始絮叨:“我真傻,真的。我要是早知道不能见客人……”

吕秀才小声对郭芙蓉说:“芙妹,我注意到她每次说‘我真傻’的时候,语调频率完全一致,这可能是某种强迫症的表现……”

郭芙蓉捂住他的嘴:“侯哥,求你别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了!”

祥林嫂上岗第一天,就创造了同福客栈历史上的多个第一。

第一件,她把白展堂私藏的酒坛子当成骨灰坛,非要给阿毛立牌位。

“这上面写着‘女儿红’!”白展堂气急败坏地指着坛子上的标签。

祥林嫂泪眼婆娑:“我可怜的阿毛,连个像样的牌位都没有……”

第二件,她扫地时把莫小贝埋在后院的糖纸全挖出来了,非说是阿毛的遗物。

“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糖纸!”莫小贝欲哭无泪,“就等着跟邱小冬换弹弓呢!”

第三件,也是最严重的一件,她差点把李大嘴养了两年的大黄狗给放生了。

“这不是阿毛!”李大嘴死死抱住狗脖子,“这是我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祥林嫂固执地认为:“阿毛要是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

当晚,众人齐聚厨房开小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展堂第一个发言,“再这样下去,不是她疯,是我们先疯!”

郭芙蓉难得附和他:“老白说得对,我现在听到‘我真傻’三个字就条件反射想撞墙。”

吕秀才提出建设性意见:“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认知行为疗法,帮助她建立新的思维模式……”

“说人话!”众人再次异口同声。

“教她说点别的。”吕秀才委屈巴巴。

佟湘玉沉吟片刻:“展堂,你去打听打听,这大姐到底什么来路。”

白展堂的效率出乎意料的高——主要得益于他那些来路不明的消息渠道。

第二天早饭时分,他就带回了情报。

“各位!”白展堂神秘兮兮地关上店门,“你们猜怎么着?这位祥林嫂,根本不是咱们这儿的人!”

李大嘴往嘴里塞着馒头:“不是咱七侠镇的吗?”

“何止不是七侠镇的!”白展堂压低声音,“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据说是从什么鲁迅的书里跑出来的!”

一片寂静。

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郭芙蓉拍着桌子:“老白你编瞎话也打个草稿行不行?”

吕秀才摇头晃脑:“从文学理论角度讲,虚构人物进入现实属于后现代主义叙事策略……”

莫小贝好奇地问:“鲁迅是谁?写话本的吗?”

只有佟湘玉若有所思:“展堂,你继续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就听说她是什么被迫改嫁,孩子被狼吃了,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白展堂摊手,“最关键的是,据说她这种人是被‘叙事囚禁’了,只会重复特定的行为模式。”

众人再次沉默。

突然,后院传来祥林嫂的声音:“我真傻,真的……”

郭芙蓉打了个寒颤:“所以她的意思是,她知道自己在一个故事里?”

“而且是个悲剧故事。”白展堂补充。

吕秀才突然兴奋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也在一个故事里?也许是什么《武林外传》之类的?”

佟湘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醒醒!该干活了!”

尽管众人对祥林嫂的来历将信将疑,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客栈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熟客们都被祥林嫂吓跑了,新客人进门听到她的开场白也立马转身就走。

佟湘玉看着日益减少的营业额,终于坐不住了。

“必须想个办法!”她在账房来回踱步,“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郭芙蓉提议:“要不让老白点她?”

“点谁?”白展堂吓得一哆嗦,“这位大姐邪门得很,万一点出个好歹来……”

吕秀才扶了扶头巾:“我认为应该用爱感化她。心理学上说过,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社会支持系统的帮助……”

“说人话!”众人习惯性地喊。

“对她好点。”吕秀才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莫小贝突然举手:“我有个主意!既然她老是念叨阿毛,咱们就假装找到阿毛了不行吗?”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大嘴首先反对:“这不骗人吗?我李大嘴虽然贪吃,但从不骗人!”

白展堂撇了撇嘴:“得了吧,你上次还说你的菜是御厨亲传呢。”

“那能一样吗?”李大嘴梗着脖子。

佟湘玉却眼睛一亮:“小贝这个主意……有点意思。”

郭芙蓉皱眉:“掌柜的,这不太好吧?骗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怎么是骗呢?”佟湘玉义正词严,“我们这是帮助她走出心理阴影,重塑人生希望!”

吕秀才弱弱地举手:“从伦理学角度讲,这涉及欺骗与善意的边界问题……”

“闭嘴!”众人异口同声。

经过激烈的民主讨论(仍然主要是佟湘玉的一意孤行),最终决定实施“寻找阿毛”计划。

计划很简单:找个人假扮阿毛。

人选是个问题。

白展堂太老,吕秀才太瘦,李大嘴太胖,莫小贝是个女的。

“我可以女扮男装!”莫小贝自告奋勇。

郭芙蓉打量她:“你这样子扮三岁小孩还差不多,阿毛死的时候都四岁了。”

最后还是白展堂想出办法:“要不咱们说阿毛被神仙救了,长大成人了?”

佟湘玉拍板:“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让祥林嫂相信。

吕秀才负责编故事,郭芙蓉负责场景布置,李大嘴负责道具,白展堂负责演技指导。

一切准备就绪,选定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其实也就是普通的晚上,但白展堂非说要营造气氛。

祥林嫂被请到大堂,众人围坐一圈,表情严肃。

“大姐啊,”佟湘玉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祥林嫂茫然地看着她:“是我找到工作了吗?”

“比这个更好!”郭芙蓉抢答,“是关于阿毛的!”

听到“阿毛”两个字,祥林嫂的眼睛瞬间亮了:“你们找到我的阿毛了?”

白展堂清清嗓子,开始背诵吕秀才写的台词:“此事说来话长。那日阿毛并非被普通野狼所害,而是被天山雪狼叼去,恰逢路过的天山童姥所救……”

祥林嫂打断他:“天山童姥是谁?”

众人一愣。

吕秀才赶紧接话:“是一位世外高人,住在天山之巅,武功卓绝,容颜永驻……”

“她为什么要救阿毛?”祥林嫂追问。

李大嘴插嘴:“因为阿毛长得可爱呗!”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人信服。

祥林嫂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你们骗我。阿毛已经死了,我知道的。”

计划眼看要失败,莫小贝突然跳出来:“他没死!我昨天还梦见他了!他说他现在过得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祥林嫂浑身一震:“你真的梦见他了?”

“千真万确!”莫小贝煞有介事地比划,“他穿着新衣服,吃着糖葫芦,可开心了!”

令人惊讶的是,祥林嫂并没有如预期那样欣喜若狂,而是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就好,那就好。”

她起身,默默回了后院。

众人面面相觑。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郭芙蓉问。

吕秀才摸腮沉思:“从她的反应来看,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又不太符合预期中的情绪宣泄……”

白展堂挠头:“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看穿了似的?”

佟湘玉挥挥手:“管他呢!反正任务完成!大嘴,今晚加菜!”

令人意外的是,从那天起,祥林嫂真的变了。

她不再逢人就说“我真傻”,也不再四处寻找阿毛。

她安静地打扫后院,偶尔还会帮李大嘴摘菜。

虽然还是不怎么笑,但至少不再散发那种让人窒息的悲伤了。

客栈的生意慢慢好转,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直到某天,一个书生模样的客人住店,在登记时随口问了句:“老板娘,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祥林嫂的?”

佟湘玉警觉地抬头:“客官认识?”

书生笑道:“听说是个命苦的人,孩子被狼吃了,改嫁后又守寡,真是可怜。”

在后院扫地的祥林嫂正好经过,听到这话,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当晚,祥林嫂不见了。

众人找遍了整个客栈,最后白展堂在屋顶找到了她——她正望着月亮发呆。

“大姐,大晚上的多冷啊,下去吧?”白展堂小心翼翼地问。

祥林嫂没有回头:“白侍卫,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特别傻?”

白展堂一愣:“这叫什么话……”

“我知道你们在骗我。”祥林嫂轻声说,“阿毛早就死了,我知道的。”

白展堂尴尬地搓手:“那个……我们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祥林嫂突然笑了,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凉,“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失去阿毛,而是我连为他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了。”

白展堂愣住了。

“每个人都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怎么想。”祥林嫂继续说,“婆婆让我改嫁,老爷让我干活,你们让我忘记过去……可是我连难过都不行吗?”

白展堂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祥林嫂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明天我就走。”

祥林嫂要走的消息在客栈引起了轩然大波。

“走什么走!”佟湘玉第一个反对,“她一个无亲无故的妇人,能去哪?”

郭芙蓉难得赞同佟湘玉:“就是,外面兵荒马乱的,她这样出去多危险!”

吕秀才扶了扶头巾:“从社会保障角度讲,确实应该为她提供必要的庇护……”

李大嘴挠头:“可她为啥突然要走呢?咱对她不好吗?”

只有白展堂沉默不语。

当晚,众人轮番上阵劝说祥林嫂。

佟湘玉打感情牌:“大姐,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祥林嫂摇头:“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施舍。”

郭芙蓉讲道理:“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还不如在这儿安安稳稳过日子。”

祥林嫂还是摇头:“谢谢小郭姑娘,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吕秀才开始掉书袋:“孔子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说人话!”众人习惯性地吼。

祥林嫂却笑了:“吕公子说得对,我是该停下来了——但不是在这里。”

最后轮到莫小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塞给祥林嫂一根糖葫芦。

祥林嫂的眼圈终于红了。

祥林嫂还是走了。

临走前,她把那只小布鞋留在了房间里。

众人发现时,她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白展堂说要追,被佟湘玉拦住了。

“让她去吧。”佟湘玉罕见地没有拨算盘,“也许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郭芙蓉不解:“掌柜的,你之前不是非要留下她吗?”

“我想通了。”佟湘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有些人注定是留不住的。”

吕秀才若有所思:“也许她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被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

李大嘴从厨房端出一盘红烧肉:“我还特意多做了点……”

气氛有些伤感。

这时,一个客人走进来:“老板娘,听说你们这儿有个祥林嫂?”

佟湘玉立刻换上职业笑容:“客官打听她做什么?”

客人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她是鲁迅笔下的人物,穿越来的!现在好多读书人都想见见她呢!”

众人面面相觑。

白展堂干笑两声:“客官真会开玩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穿越……”

客人正色道:“千真万确!据说她现在已经成了反封建的象征,好多进步青年都以她为榜样呢!”

客人走后,大堂里一片寂静。

突然,莫小贝开口:“你们说,祥林嫂现在会在哪儿呢?”

没有人回答。

但此时此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一个妇人正在一家纺织厂前排队。

当工头问她叫什么时,她挺直了腰板:“我叫祥林嫂。我会努力工作,也不要特殊照顾。”

工头愣了一下,在她的名字上画了个勾。

她接过工牌,抬头看了看天。

阳光有些刺眼,但她没有避开。

也许,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同福客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大家该跑堂的跑堂,该算账的算账,该做菜的做菜,该读书的读书,该闯祸的闯祸。

只是偶尔,当有人无意中说起“我真傻”时,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相视一笑。

某天夜里,白展堂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你们说,咱们会不会也是某个故事里的人物?”

下铺的吕秀才迷迷糊糊地回答:“从叙事学角度讲,所有人物都是被叙述的客体……”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在地面上。

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一个妇人正在灯下写信。

信的开头这样写:“亲爱的同福客栈的朋友们,见字如面。我很好,勿念。”

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留下崭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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