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吕得水听到赵天一的话,挠了挠他那满是硬茬头发的后脑勺,似懂非懂地说道:
“老大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所以这墙上画的,就跟咱们东域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一样,
三分真七分假,专挑好听的说?
而那这司空以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真不好说喽?”
赵天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再次掠过那些色彩鲜艳的壁画,仿佛要穿透颜料,看清背后的真相:
“成王败寇,古今皆然。一旦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过往的一切,无论是血腥还是污点,
都会被重新粉饰,甚至成为彰显其伟大的注脚。
这壁画只想让我们,只想让世人看到的,无非是一个放下屠刀历经磨难、最终觉悟成佛的一位圣者,
至于他握刀时究竟杀了多少人,为何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导致累及亲人……那一些不太光彩的细节,
自然就被轻轻带过了。”
赵天一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总而言之这故事真真假假,不可尽信,而咱们更不必做过多的计较!”
吕得水点点头,与赵天一再次看向壁画,各自品味着壁画带来的复杂感受和这殿中无形流转的氛围。
殿内其他香客的祈祷声、僧侣低沉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更衬得这片空间幽深难测。
而过了一会儿,只见,吕得水率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转动着大脑袋,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壁画,
最终落在了大殿最深处,那巍然矗立的巨大佛像之上。
刚才只顾着看墙上的故事,此刻定睛细看那主尊,不由得又发出一声低呼:
“老大,你快看那佛像!长得…长得跟壁画里成佛后的样子怎么不一样,而模样怎么比画里的看着还…
还要别扭?”
赵天一也早已将目光投向了那尊占据了大殿核心位置的司空以平佛像。
与壁画第六幅中的形象有所不同,这尊实体佛像虽然同样瘦骨嶙峋,头顶肉髻,身披袈裟,但面容,
却更贴近壁画之中,那个历经风霜的苦行僧。
只见,佛像的面容清癯异常,双颊深陷,颧骨高耸,眉宇间似乎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与苦闷,
甚至带着一丝近乎严苛的凌厉。
而他的身形也并非饱满丰腴,而是显得有些枯瘦,宽大的袈裟仿佛挂在骨架上更添几分孤寂与坚韧。
那双以深邃黑曜石镶嵌的眼眸,并非通常佛像的慈眉善目或低垂慈悲,
而是微睁俯视着下方的众生,
眼神中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踏入殿中者的灵魂。
而这尊佛像,与其说是在传递慈悲与安宁,不如说是在彰显一种经历无穷磨难后、近乎绝情的“觉悟”,
与无上的“权威”。
“确实……与众不同。”赵天一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感应着从佛像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力场,
“这尊佛像承载的意念,并非单纯的祥和,反而有种‘以苦为师,以严为戒’的意味。给人感觉不是佛。
而是......”
赵天一微微一顿,似是在构思措辞,片刻后,缓缓说道:“而是一位秉性刚毅、甚至有些冷酷的教主。”
闻言,吕得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而后低声道:“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说是教主不太贴切,
我看倒是像是北域统一改革前,北域三国之中,那些端坐在衙门里的官老爷!
你看那眼神,像不像在审视犯人。”
赵天一闻言,不由失笑。因为吕得水这个“官老爷”的比喻,虽然略显粗俗,却意外地戳中了几分神韵。
而他正想开口表示赞同,一道平和温润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侧响起,
仿佛早就站在那里一般。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倒是看得通透。想来,两位是初临我西域佛土吧?”
这声音来得突然,将正全神贯注打量佛像的吕得水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眼睛一瞪差点就要发作:
“哎哟!你这和尚,走路怎么都没声儿的?吓我一跳!”
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位体态略显圆润的和尚,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僧衣,外披一件鲜亮的,红色袈裟,
手持一串光泽温润的佛珠。
他面庞白净,眉眼含笑,给人一种春风拂面般的和煦之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竟有一个淡金色的“卍”字印记,为他平添了几分宝相庄严。
“不得无礼!”只听,赵天一低声喝止了吕得水,同时目光迅速将来人打量了一番,见这和尚气息内敛,
但隐隐透出的灵气却深不可测,远非寻常僧侣可比,再加上这身彰显身份的袈裟,
其在这引渡寺中的地位定然极高。
这让赵天一瞬间有了判断,当即,双手合十执了一个标准的佛礼,语气恭敬而不失分寸:“见过大师。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闻言,圆润和尚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态度显得十分随和:“施主多礼了。贫僧空寂,乃是本寺住持。”
“住持?”赵天一心中微微一凛。
据他所知,西域寺院等级森严,住持乃是仅次于方丈的核心人物,权柄极重。
想到此处,他连忙行礼,开口道:“原来是空寂大师!失敬失敬!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空寂的笑容不减,目光温和地扫过赵天一和吕得水:“呵呵,施主勿怪。贫僧方才已在殿内巡视多时,
见两位在这几幅壁画前驻足良久,神色专注,猜想二位定是初到西域,对我佛掌故颇感兴趣。
而适才又听得这位施主以‘官老爷’喻我佛,觉得既新奇又贴切,一时心喜,这才唐突出声,若打扰了,
二位观瞻的雅兴,还望海涵。”
赵天一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愈发谦逊:
“大师言重了!实是我这兄弟性子粗直,口无遮拦,对佛祖宝相妄加评议,实属不敬。应我兄弟二人,
向大师赔罪才是,岂有大师向我等赔罪的道理?”
“哈哈!”空寂住持朗声一笑,声如暖玉,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不显突兀:
“非也,非也。施主过谦了。实不相瞒,贫僧未出家时,亦是北域一散修。当年初入这引渡寺,瞻仰,
我佛法相时,心中第一个念头,亦觉得颇有几分我北域官衙中明镜高悬、审断是非的父母官威仪呢。”
说着,他转身面向那尊巨大的佛像,双手合十,极为恭敬地深深一拜,神色显得极为虔诚。
“哦?”赵天一适时露出惊讶之色:“原来大师与我兄弟二人竟是同乡?不知,空寂大师遁入空门之前,
是北域何方人士?”
“九龙疆域内,一处名为春北镇的小地方,不知两位施主可曾听闻?”空寂说话时目光微闪,似在回忆。
赵天一摇了摇头,面露憾色:“北域广袤无边,我兄弟二人不过是籍籍无名的散修,受我俩见识浅薄,
这春北镇之名,确是未曾听闻,让大师见笑了。”
说到这里,赵天一则是又将话题引回佛像:“倒是大师,晚辈仍有一事不明,敢请指教。
贵寺这尊佛祖的宝相,为何……被塑成如此形貌?竟是与我等心中想象的慈悲圆满,似乎颇有不同。”
空寂闻言,脸上和煦的笑容稍稍收敛,多了几分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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