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李桂芳一个激灵，腰板瞬间挺得笔直，顺手把滑落的刘海往耳后一别，\"这不是特意给你炖了鲫鱼汤补脑子嘛！\"
哎哟，坏了坏了汤要噗锅了，我得去瞧瞧！”话音还没落全，一只脚已经迈进厨房！
还因为走得快，差点被门槛，绊了个大马趴。
也是这个哎哟，让李江海如梦初醒，赶紧开始找补！
他手忙脚乱地去解自行车后座上，摇摇欲坠的书捆，\"闺女啊，这几天你就专心复习，啥活儿都不用干！\"
书捆\"哗啦\"散了一地，他一边捡，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爸明儿一早就去割排骨！买老母鸡！再弄点核桃...闺女你等着，爸这就...\"
\"停停停！\"李明丽赶紧打断李江海的碎碎念，\"爸你别说了，我是去考试，不是去生孩子！\"
说着，抱着书，抱起书本就往屋里跑。
屋里，李明丽把书本往桌上一放，看着院子里，父母忙乱的身影，一阵无语，心口却似涌上一股蜜！
饶是见多识广的李明远回来看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唉，被爱着，真是有太多烦恼了！
当天晚上，李家堂屋里，有着不亚于过年的热闹！
八仙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硬菜。
红烧肉、焖排骨、炒芹菜、香菇炖鸡……
还有一道熬得奶白奶白的豆腐鲫鱼汤，上面还飘着一些葱花。
李江海抿着小酒，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头在桌沿上轻轻敲着。
\"搁前些年啊...\"他咂了口酒，声音拖得老长，\"咱家过年都未必能见着这么些荤腥。\"
筷子头点了点那盆红烧肉，\"就这五花肉，早些年得攒半年肉票，才能换一斤。\"
李明远给李书朵夹了块红烧肉，笑着接话：\"爸，以后你想吃肉，我们做儿子的就给你买！现在市场放开，想买多少，买多少。\"
李江海摇摇头，又给自己斟了半杯：\"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懂，那时候日子艰难啊...那会儿我跟你妈拉扯你们几个，连馒头都得掰成几份吃...\"
他说着说着，眼神往李明丽那边飘，\"那会儿明丽才这么点儿大，\"
手比划着个半米高的高度，\"现在都要上大学了...\"
李桂芳往他碗里怼了块排骨：\"少喝两口，尽说车轱辘话。\"
\"我这不感慨嘛！”，李江海一挥手，酒杯差点碰倒，\"明丽打小就随我，脑瓜子灵光...\"
说着又要倒酒，被李桂芳一把按住酒瓶，“你少喝点，一大桌子菜，谁有空听你忆当初啊！”
转头招呼其他人，\"都动筷子，鱼汤凉了，有腥气。\"
李明华咬了口馒头，都还没来得及咽，就赶紧岔开话：\"明丽，你报了啥学校啊。\"
明丽正啃排骨啃得满嘴油光，听见三哥问话，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京市外国语大学，大哥给挑的！\"
说完，又赶紧低头叼住一块软骨，嘎嘣嘎嘣嚼得起劲。
李桂芳筷子一顿，眉头皱成了波浪线：\"咋回事？去年不还信誓旦旦说要考师范当老师吗？\"
这话一出，李明丽就像吃了奥利奥一样，脸色一变再变，“我才不当老师呢！”
饭桌上突然安静得，只剩下电风扇的嗡嗡声。
\"咳咳！\"
还是李明远咳嗽了两声，缓解气氛中的尴尬！
只见他擦了擦嘴，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妈，当老师是铁饭碗没错...”
话锋一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经济开放，外贸、外企、翻译，哪样不需要外语？学好了，将来路子宽着呢！
您想啊，现在满大街都是合资企业，连卖汽水的，都开始印英文商标了，学好一门外语的作用大着呢。\"
李桂芳听罢微微颔首，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上辈子明丽去的京市师范大学，后来跟个外国人远走高飞了。
这回突然改了志愿，她心里好奇才多问了一嘴。
可眼瞧着李明丽的脸色变了几变，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林雅琴这个前儿媳做的荒唐事，连带着让李明丽对教师这个职业都有了成见！
李桂芳立刻往闺女碗里，夹了个油亮亮的鸡腿：\"嗨，妈就顺嘴一问。不去师范也挺好，现在外企多体面啊！
她边说边给众人使眼色，“你们大舅之前还说，海城那边，那些外企上班的，都坐在锃光瓦亮的办公室里，还有空调，你们知道啥是空调不？
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
李明远立即会意，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我们公司合作的那个翻译，天天西装革履的，出入都是高档酒店。\"
他故意压低声音，\"听说一个月工资能买十台收音机！\"
李明丽眼睛一亮，方才的郁色一扫而空：\"真的啊？\"
她咬着筷子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们英语老师也说，现在最缺的就是既懂外语又懂商务的人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席间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李桂芳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这数学考了53分的闺女，真的考得上京市外国语？
说着说着，李明华清了清嗓子，把话题一转：\"对了，有个事儿跟大伙儿商量。\"
他放下筷子，\"我想让刚子来修理铺搭把手。\"
李桂芳夹菜的手一顿,抬头：\"刚子？你王婶家那刚子？\"
\"对啊，前两天，正好碰到他在找活，正好，现在店里也忙，刚子又跟我一块儿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就想叫他去店里搭把手。\"
吴晓梅接过话茬：\"是啊，现在路上车越来越多，修理铺的生意比年前翻了一番都不止。华子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他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打零工，不如来我这儿！\"
李桂芳若有所思：\"刚子这孩子确实实在，干活也利索。不过...\"
她眉头微皱，\"他不是在厂里做临时工吗？怎么又出来找活了？\"
说到这个，李江海倒是知道一二！连忙插话，“嗐，现在厂里的临时工哪那么好干？
到处都在鼓励正式工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来着，哪还有临时工的位置啊！
前几天王庆来那个鳖孙，在榕树那，跟老刘抹眼泪，说什么早知道就该多干几年，好歹能给儿子留个岗位...\"
话到这里，李桂芳也想起，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工厂开始取消顶替制度，下岗潮也渐渐涌来。
果然这阵子忙坏了，都忘了这件事！
不过他家现在都是个体户了，这个跟她也没啥关系了！
李桂芳琢磨了一番，不得不夸一下，刚子比旁人多了几分远见。
\"华子，\"李桂芳正色道，\"既然要请刚子，可不能亏待人家。\"
她放下碗筷，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外头工作不好找，咱们既然要用人家，工钱要给足，伙食也要管好。
你王婶待咱们不薄，当年你发烧，还是她连夜背你去医院的...\"
李明华连连点头：\"妈，您放心。我都想好了，包吃住，一个月先给八十，等手艺练熟了再加。\"
他看了眼李江海，\"刚子要是肯学，以后还能当个二把手。\"
李明远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现在私人买车多了，以后修车这行肯定更吃香。刚子要是肯学，以后肯定有出息，
明华，你那要是周转快，可以多收几个徒弟，到时候开个分店什么，也容易！\"
李江海听着，满意地抿了口酒：\"这才像话！看你们兄弟齐心...\"
他转向李明丽，\"闺女，给你哥盛碗汤，这主意出得好！\"
说着又开始感慨起，\"日子是真变了，明丽学外语，明华修汽车，搁以前，谁敢想啊？\"
李明丽小声嘀咕：\"爸，您又说以前……\"
李桂芳笑着打断：\"行了，赶紧吃，鱼都凉了！\"
饭桌上又热闹起来，碗筷碰撞间，一家人的笑声混着饭菜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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