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死寂。
这便是林琰此刻的全部感知。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刮擦着干涸破裂的喉咙。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牵动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他侧躺在冰冷、粗糙的岩地上,身下是混杂着暗红血渍和污秽泥泞的矿渣。每一次呼吸,胸腔都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里面的骨头都已寸寸碎裂,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仙晶矿脉深处特有的阴冷湿气,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破烂不堪的囚衣,缠绕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渗入血肉骨髓。这寒意并非寻常,更带着一种沉滞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重量,丝丝缕缕,不断侵蚀着他本就因重伤而摇摇欲坠的生机。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楚和寒冷中沉沉浮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识海深处,那枚曾照耀神界万古的冰魄神珠,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幽蓝光芒。光芒黯淡,如同风中的残烛,传递出的不再是浩瀚磅礴的冰魄本源,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枯竭的虚弱感,以及无声的哀鸣。神珠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每一次试图从外界汲取那稀薄得可怜的仙灵之气,都牵动林琰早已油尽灯枯的残躯,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痉挛。
“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林琰齿缝间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视野边缘被浓重的黑暗晕染、吞噬,唯有正前方一片嶙峋狰狞的矿壁轮廓,在矿道深处不知名矿石散发的微弱惨绿色幽光映照下,如同蛰伏的巨兽獠牙。那便是他过去一个月日夜面对的“墙壁”——属于天罚仙域最底层、最污秽、专门流放罪仙和榨取最后价值的“黑狱”矿脉。
这里,便是仇敌为他精心挑选的“飞升”终点。
飞升?多么可笑的两个字。林琰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牵扯着脸上干涸结痂的血痕。神界丹帝,万丹共尊,一念可令星河倒转的存在,竟会落得如此境地?那场精心策划的背叛,萧绝那张虚伪而狰狞的面孔,还有那些神界巨擘贪婪的目光,如同最恶毒的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神魂最深处。无尽的恨意,比这矿脉深处万载的玄冰更加刺骨,在胸膛中翻涌、咆哮,几乎要冲破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正是这股焚天的恨意,支撑着他残破的神魂碎片,在时空乱流中挣扎求生,最终坠入这名为“仙界”的污秽泥潭。
然而,恨意终究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修复残躯。
他挣扎着,试图凝聚一丝散乱的神魂之力。仅仅是最微弱的念头,试图沟通识海中那枚黯淡神珠,便如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搅入他的头颅。剧痛瞬间炸开,眼前金星乱迸,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将他再次拖入昏迷的深渊。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稳住一丝清明。
不能死!
复仇的火焰在濒死的灰烬中顽强燃烧。
他必须活下去。活下去,才有资格把那些背叛者,一个接一个,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粗暴地撕碎了矿道死一般的寂静。那声音沉重、拖沓,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重重踩踏在坑洼不平的矿道上,激起碎石滚落的细碎声响,每一步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嗤…嗤嗤……”
伴随着脚步声,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轻微摩擦声响起。林琰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强撑着睁开一道缝隙,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致的冰寒。
惨绿色的幽光下,一道魁梧如同铁塔般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蜷缩在地的身体。浓烈的汗臭、劣质酒气和一种常年浸淫在血腥与污秽中形成的、令人作呕的体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阴影的主人——守卫队长赵奎,那张粗犷横肉遍布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咧开的嘴里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他右手随意地拖曳着一件东西。一柄通体呈现出诡异暗紫色的长鞭,鞭身不知由何种妖兽的筋混合着某种金属丝绞合而成,布满细密倒刺,鞭梢上沾染着早已凝固发黑的斑驳血渍。鞭子拖过地面粗糙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暗紫色的鞭体在惨绿幽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赵奎的目光如同最恶毒的秃鹫,贪婪而戏谑地扫过林琰残破的身体,最终定格在他身旁不远处,那个被矿渣和碎石半掩埋着的、极其不起眼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用最劣质的黑铁矿石粗劣熔铸而成的“炉子”。外形极其粗糙,勉强有个炉腔的形状,炉壁上布满坑洼和未经打磨的毛刺,炉底甚至能看到熔铸时留下的气孔和裂痕。炉子旁边散落着几块灰扑扑、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矿石碎块,以及几株在矿脉深处顽强生长的、同样灵气微弱的暗紫色苔藓。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被血腥和矿尘完全掩盖的奇异焦糊味。
“哟呵?”赵奎粗嘎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夸张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嘲弄,在狭窄的矿道里激起阵阵回音,“啧啧啧…瞧瞧老子发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穿着厚重金属靴的脚,狠狠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石,碎石如炮弹般砸在旁边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几步走到那劣质的黑铁炉子前,蹲下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两根粗壮的手指,极其轻蔑地捻起一小撮炉子旁边散落的、混合着焦黑残渣的灰烬,凑到他那硕大的酒糟鼻前,用力嗅了嗅。
“嘿嘿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杀意,“焦糊味儿?老子还以为你这半死不活的玩意儿,是条只会刨矿的蛆虫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卑贱的、连仙气都吸不动的下界爬虫,居然还藏着这份儿心思?想学人家炼丹?”
他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腥风。脸上那丝虚假的惊讶瞬间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看待垃圾般的鄙夷和暴虐。他居高临下,如同俯视着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向地上气息奄奄的林琰。
“卑贱的蝼蚁!”赵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在矿道中轰鸣,震得岩壁簌簌落下粉尘,充满了侮辱性的咆哮,“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天罚仙域的黑狱矿脉!你是什么东西?一条被上界大人物随手丢进来的贱狗!连给老子舔靴底都不配的下界垃圾!”
他猛地扬起手中那柄暗紫色的淬毒长鞭,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带着腥风的破空尖啸!鞭身上细密的倒刺在幽光下闪烁着淬了剧毒特有的、令人心悸的蓝紫色幽芒。鞭影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蛟,带着赵奎积压已久的暴戾和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快感,狠狠抽向林琰!
“就凭你,也配染指丹道?!老子今天就让你这条贱狗,彻底记住下界爬虫该有的本分!”
鞭影撕裂空气,毒芒刺眼!
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那淬毒的倒刺,仿佛已经预见了皮开肉绽、毒素瞬间侵蚀骨髓的惨烈!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鞭即将及体的瞬间——
林琰那双一直半阖着的、仿佛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眸子,骤然睁开!
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绝望的哀求。那双深邃如万古寒渊的眼眸深处,只有一片冻结了星辰、凝固了时间的极致冰寒!那是一种超越了痛苦、超越了愤怒、凌驾于生死之上的绝对漠然!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视着脚下不知死活、疯狂蹦跶的尘埃。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微不可闻、却带着斩断一切生机的音节:
“爆。”
声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林琰身旁,那个被赵奎鄙夷为垃圾的、半埋在矿渣里的劣质黑铁炉子,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令人心悸的赤红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火焰的温暖,而是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疯狂坍缩,充满了毁灭性的能量!炉壁上那些粗糙的坑洼和熔铸留下的气孔、裂痕,瞬间被刺目的红光填满、撑开!
轰——!!!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矿道的死寂!
那根本不像一个劣质铁炉该有的威力!狂暴的能量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以那个不起眼的炉子为核心,疯狂地宣泄、膨胀、炸裂!赤红色的冲击波裹挟着被瞬间汽化的金属碎片、滚烫的矿渣碎石,如同亿万颗燃烧的陨星,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爆射开来!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刺耳的爆鸣,整个矿道剧烈地摇晃、呻吟!
首当其冲的,正是那只扬起毒鞭、满脸狞笑的赵奎!
他脸上的残忍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错愕,就被一股沛然莫御、足以摧山断岳的毁灭性力量狠狠砸中!那力量是如此狂暴、如此突兀,仿佛一柄无形的巨锤,由内而外,狠狠轰击在他扬鞭的手臂之上!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毛骨悚然的闷响!
赵奎那只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右臂,连同他手中那柄淬毒的暗紫色长鞭,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高速旋转的粉碎机!从手肘处开始,血肉、骨骼、坚韧的妖兽筋混合金属丝绞成的鞭身……所有的一切,都在那赤红毁灭能量的冲击下,瞬间被撕裂、扭曲、碾碎!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前一秒还是完整的手臂和毒鞭,下一秒,便在赵奎眼前,在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骇目光注视下,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一团浓稠得化不开、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猩红血雾!血雾之中,还夹杂着无数细碎的、闪烁着诡异蓝紫色毒芒的金属碎片和骨渣!
“呃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终于从赵奎那因剧痛和极度震惊而扭曲变形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压过了爆炸的余音!他庞大的身躯被爆炸产生的狂暴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一个被巨力抽飞的破麻袋,轰然撞在身后坚硬的矿壁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赵奎背后与岩壁接触的地方,瞬间塌陷下去一大片,口中鲜血狂喷,混合着内脏的碎片,染红了他胸前的皮甲。他像一滩烂泥般顺着岩壁滑落在地,右肩处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骨茬森森的碗口大断茬,断口处血肉焦黑,散发着皮肉烧焦的糊味和浓重的血腥。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攫住了他的神经,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他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上滚滚而下。他死死捂住断臂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看向林琰方向的眼神,充满了如同见鬼般的极致恐惧和怨毒!
“蝼…蝼蚁…你…你竟敢…啊啊啊——!”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充满了无边的怨毒,但更多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和难以置信。
然而,爆炸的灾难远未结束!
那劣质丹炉的爆炸,如同点燃了毁灭的导火索!赤红的毁灭能量并未就此消散,反而如同狂暴的怒龙,狠狠地冲击、撕裂着本就因过度开采而结构脆弱不堪的矿道岩壁!
咔嚓!轰隆——!
令人心悸的岩石断裂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瞬间响成一片!巨大的裂缝以爆炸点为中心,如同疯狂蔓延的蛛网,闪电般爬满了矿道两侧和顶部的岩壁!大块大块的、重逾万钧的漆黑岩石,失去了支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整个矿道,彻底陷入了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
地动山摇!烟尘冲天!
碎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粗大的岩柱断裂崩塌,巨大的石块相互撞击、碾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和碎裂声。整个空间都在疯狂地扭曲、塌陷!矿道在呻吟,在崩溃!
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烟尘和致命的碎石,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席卷过林琰残破的身体。他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狠狠地掀飞、撞击、翻滚!身体在嶙峋的岩石上刮擦、碰撞,留下新的血痕和淤青,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早已濒临极限的意识。他死死咬住牙,甚至尝到了自己舌尖被咬破的血腥味,才没有立刻昏死过去。
世界在崩塌,在毁灭。视野被翻滚的浓烟和飞扬的矿尘彻底遮蔽,耳边充斥着岩石崩塌的轰鸣、赵奎断续的惨嚎以及自己沉重如破鼓的心跳和喘息。
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与烟尘之中,就在林琰被冲击波狠狠抛飞、身体重重砸落在一堆松垮垮的矿渣上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熟悉的寒意,如同冰原上破开冻土的第一缕春风,穿透了层层弥漫的死亡烟尘,无视了身体的剧痛和濒死的疲惫,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的识海深处!
嗡……
识海中,那枚光芒黯淡、布满裂纹的冰魄神珠,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颤动了一下!
林琰猛地抬头!
透过眼前翻滚弥漫、尚未散尽的厚重烟尘,他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眸,死死盯向矿道崩塌的核心区域——那个劣质丹炉爆炸、引发连锁崩塌的源头!
在那里,在无数巨大落石堆积而成的、如同新坟般的废墟深处!
一道微弱,却顽强穿透了尘雾阻隔的冰蓝色光芒,正幽幽地透射出来!
那光芒纯净、深邃、寒冷!如同万载玄冰核心凝聚的一缕精魂!它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冻结灵魂!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弥漫的烟尘中缓缓流动、氤氲,将周围翻滚的灰暗烟尘都映照出一圈朦胧而神秘的冰蓝光晕!
冰魄玉髓!
林琰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狂喜?不,远不止于此!那是一种在绝望深渊中骤然抓住唯一生机的颤栗!一种历经万劫、踏破轮回后,终于觅得关键钥匙的宿命感!一种足以燎原的、名为复仇的火焰被重新点燃的疯狂悸动!
冰魄玉髓!仙界之中,蕴含至纯至寒冰魄本源的神物!对于修复冰魄神珠、补充他几乎枯竭的本源而言,这简直是天降甘霖!是绝境之中,命运掷下的唯一筹码!
赵奎那断断续续、因剧痛和怨毒而扭曲变形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了岩石崩塌的轰鸣和烟尘的阻隔,断断续续地传来:
“卑…贱…蝼蚁…你…你毁了矿脉…你…死定了…影…影卫大人…不会放过你…抽…抽你生魂…点…点天灯…啊啊啊——!”
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怨毒和色厉内荏的恐惧,如同丧钟的回响。
林琰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臂,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点点从冰冷的矿渣堆里坐了起来。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却恍若未觉。
烟尘如灰色的幔帐,在他身前缓缓沉降、流动。那道从废墟深处透射而出的、幽幽的冰蓝色光芒,穿过烟尘的缝隙,落在他沾满血污与尘土的侧脸上,映照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
那眸中,所有的痛楚、所有的虚弱、所有的隐忍,都在这一刹那,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种冻结万物的漠然。
一种凌驾于生死之上的俯瞰。
一种…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属于猎手的冰冷平静。
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唇语,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寒意,在崩塌的矿道、弥漫的烟尘、垂死的哀嚎和那幽幽冰蓝光芒的背景中,清晰地烙印在虚空:
“游戏,开始。”
最后一个无声的意念消散,远处,一块摇摇欲坠的巨型岩顶,终于不堪重负,带着毁灭的阴影,轰然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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