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期待,慢慢拆开盒子。
的确是一张卡片斜插在盒子里,他清瘦长指将那张卡片拿出来,满心那种溢满的期待像一汪清泉从树根附近满溢出来,清柔喷涌出土壤汇聚成溪。
他一开始看见是背面,直接反转过来。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圣诞祝福卡,是一张照片。
一男一女贴着脸拍的暧昧照片。
要多亲密有多亲密,似乎下一秒就要接吻。
背景是书架,男人手轻托着女人的侧脑,脸轻贴着,肩膀重叠在一切,表情都没有太大,但不做表情远比做表情要暧昧。
仿佛这一刻就是日常。
虞婳身上穿的甚至就是今天那条裙子,仔细看,耳骨钉也是同一只,大哥的衣服隐在黑暗里,但从细节里能看出是今天那件衬衫。
周钦的笑意一瞬间褪去了,面色发青。
手里捏着的照片清晰,不是幻觉。
她贴着大哥的脸,在大哥的房间里,拍下这一张照片。
整个房间内好像一切声音都静止了,如同投身入水那一刻的耳鸣,整个世界被屏蔽,耳道嗡嗡震响灌满凉水。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以为她和大哥从来不合,但实际上相处的另一面陡然出现。
甚至可能就是抽编号之前不久拍的,外面的是微沉的西日,法式彩色玻璃花窗被照得透射彩色长影,略微落在书架上,光线半暗不明。
那时他正在花园和妈妈讨论如果联姻不幸福,是否可以分开,想为她求一个不牺牲巨大的解决方法,不至于因为她这幼稚赌气举动而两败俱伤。
周钦瞬间从头凉到脚。
就在这个时候,她和大哥亲密地拍下这张相片。
而周尔襟和虞婳回到房间发现抽到的不是她的树。
周尔襟淡笑着:“真是可惜。”
但看着那棵树,他的笑意却不深。
虞婳发消息问管家,她的树编号到底是几号,是否有标错。
管家却才知道告知的编号错误:“实在抱歉,需要我去问问您的树在哪吗?”
虞婳想了想,万一爸妈他们都拆了,她再要回去也不太好。
但周尔襟却问都不问,只是看了一眼腕表。
再等十分钟,如果十分钟都没有人拿着照片过来敲门揶揄,他就大概知道是到了谁那里。
而楼下的周钦的指尖都发泛凉。
不知是故意给他看,还是她要做给父母看。
但她和大哥的亲密做不得假。
他太清楚不过,大哥是真把联姻当成婚姻经营的。
她要做什么,大哥不可能会拒绝,这样日久天长的相处中,大哥的真心,他是无法控制的。
那时只会更居高难下。
她怎么敢这样?
等了八分钟,周尔襟就摁管家铃,确定又淡然:
“麻烦把我和阿钦的树调换一下,家里佣人搬错了。”
管家即时应好。
虞婳诧异一瞬:“是……在周钦那里吗?”
那里面还有她和周尔襟的合照,她不太希望这种算是私人的照片落到不熟悉,甚至完全不相干的人手里,哪怕那照片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张合照。
哪怕是到了周家爸妈那里,她都还能接受,最多就是被周家爸妈笑一下。
但是周尔襟怎么知道的?连管家都不知道具体是到了谁那里。
周尔襟依旧不疾不徐,淡声将能说的说给她听:
“如果他那里不是你的树,换了并不要紧,我们没有什么损失,如果在爸妈那里,是安全牌,更不用换。”
虞婳才明白,他控制变量,只抽周钦一个人就可以保证这张牌不引起更大波动。
而周钦正拿着那张拍立得,把拍立得倒扣在桌面上,手掌抵着额头,手指穿过发顶的头发,略微用力抓着,岔开腿坐在沙发上,难以再去看一眼那张照片。
心脏有难受的压迫感,好像一只大手摁过来要把他的心脏摁爆,血流全部都冲向血管要挤炸他的血管壁。
那照片太过刺眼,他无法看第二遍。
却想起以前每次拍合照时,他都抢着站在虞婳身后,重逢的时候,他比她更先注意到她,所以有意无意制造巧合和偶遇,让虞婳注意到他。
那时她意识到什么,又不确定的那种害羞退缩,暗流涌动的暧昧他始终记得。
她那时的表情,衣着,动作都历历在目,会带着不好意思叫他“阿钦”,哪怕只是让他往后一点,他踩到了她的裙子。
因此他们拥有很多合照,但是没有一张比这张亲密。
好像前面那些年全部都是徒劳,最终他叠的纸飞机飞到了大哥手上。
她现在远和当时的温和不同,每次见到他都是冷冽的,最近一次只有他们的交谈,还是上次飞鸿和研究所合作无人机的时候。
他原来无法坦然接受虞婳对其他男人毫不拒绝。
好像终于层层压到最后一关,要让他有所作为。
忽然有人敲门。
周钦声音微愠:“我不是说了不要再来打扰?”
外面却响起恭敬的声音:“抱歉,刚刚我们把树送错了,您的树在这边,能开门换一下吗?”
送错了。
所以不是给他看的。
是要给谁看,父母吗?
周钦无法整理这些思绪:“等等。”
独自喘息过了几分钟,他才勉强起身,高大身影有些踉跄,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塞回去。
佣人进门的时候,很周到地帮忙把圣诞树整理好。
抬到周尔襟虞婳房间的时候,虞婳只一眼,就知道周尔襟判断是正确的。
她去翻那个放拍立得的小盒子,里面却混乱地塞着几根钱卷。
周尔襟过来,不急不躁地陪着她拆,才终于在最下面的那个礼盒里找到,还和别的礼物塞在一起。
他不言其他,只是浅笑着,眼神如蒙雪乌山沉稳镇定:“应该是佣人帮忙收拾的时候弄乱了,找回来就好。”
“嗯……”虞婳默认这个说话,也不说那些说出来会让人不舒服的事。
他拿着那张拍立得,温柔道:“去洗澡吧,洗完出来抱抱。”
虞婳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听他说这些都像是某种暗示:“好。”
等她洗完出来,周尔襟已经坐在床头看手机。
虞婳走过去,却直接爬到了周尔襟身上。
她试探着手压在他胸膛上的时候,周尔襟就放下了手机,长眸一直凝视着她,平静看她爬上来的举动。
一直到虞婳趴在他身上。
周尔襟视线很深:“今晚打算趴在我身上睡?”
“我很轻的。”虞婳说不清那种想亲近他的感觉,昨晚之后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他适当停止,余意明显。
虞婳有点脸红,她知道这样爬上来趴到人家身上是有点不好:
“我知道。”
“我没打算关灯。”周尔襟还提醒她。
“我没有让你关…”她手臂环抱住他薄硬的窄腰,说话没有底气。
周尔襟垂眸看着她,伸手轻揩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心底有翻滚的深河:“你这样,我真的会觉得你很喜欢我。”
虞婳的脸滚热,一直趴在他腰腹仰头看着他,一双在外面冷淡的眼睛秋水盈盈看着他。
她不回答,但她看他的眼神都像一坛让人饮了易深醉的醇酒,像在说的确很喜欢你。
“你现在还要休息几天才行。”他温雅的声音很替她着想。
说得虞婳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周尔襟把手机熄屏放到一边,手伸下去,把她的睡裙慢慢撩上来,帮她除去,虞婳也脸红着伸手,让睡裙从她头上钻出去。
冷白长指夹着丝绸布料,他随手把那条裙子放在床边,视线炯然,声线却平静:“又没穿。”
“嗯……”虞婳知道他在看哪里,但还是抱住他。
她贴上来,周尔襟需定力才能不动声色。
他不急不慢地道:“白天怎么忽然想吃螺蛳粉?”
“就是…忽然想到了。”虞婳胸口贴着他腰腹,抱着他没有松手。
周尔襟轻轻把她提上来,让她能平视着他说话,但这也意味着她完全在灯光下暴露在他视线内,周尔襟已经没有再继续那些话题,直接低下头,亲了一下她之前手术的浅疤。
其实已经看不太出来,但周尔襟准确无误地找到,看着他去亲那个疤痕,鼻梁抵着那个疤痕的位置柔软地陷下去,好像一直陷落到她的心脏上。
她垂眸,这个角度看周尔襟高挺的眉骨和鼻梁都格外性感,比之少年时期,他现在成熟了长得太有攻击性,小时候的眉骨鼻梁远远没有现在硬质,也没有现在这么高耸突出,带有男人的暗示意。
她没办法想曾经见过的少年时期的周尔襟有朝一日会和她这样,虞婳甚至没法直视,需要抬起头侧首看别的地方,只坐在原地让他亲,但周尔襟得到了就不轻易放,都不停,一直连绵过去。
她小声叫他:“哥哥。”
他勉强抬起头放开她,后脑抵着靠背,半垂着薄薄眼皮看她,黑沉眼底有些未餍足的懒倦:“嗯?”
她期期艾艾开口:“…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他坦然回答:“刚刚没空,哥哥在忙。”
虞婳的脸发热:“……”
只是这样在他面前暴露着自己的所有,像是坦明可以任他撷取,虞婳都有耻感,周尔襟手又伸到他刚刚亲过的地方,轻轻抚摸着,眼睛却是看着她的脸。
他好奇地慢慢问她:
“现在哥哥有空了,怎么又不说话?”
虞婳都要抿唇防止自己出声音,他还问,终于过了一会儿,她努力分着心忽略掉自己几乎…的身体反应:“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
但是她温温吞吞的,就是说不出来。
周尔襟微微侧头,眼神似思量地深视着她:“说什么?”
虞婳哪怕不好意思都不敢低着头,因为低头就看见他在揉:“就是说你之前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说得如此模糊,周尔襟只沉静看着她片刻,就准确找到了答案。
他淡定又平和,袒露那个事实:
“我爱你。”
虞婳的脸绯红,而周尔襟还温声问:“是这句吗?”
“是……”虞婳不好意思承认。
周尔襟慢声说:“自己还主动要听,婳婳越来越乖了。”
虞婳轻轻抿着唇,感觉自己像一条泛热的河流一直在荡漾,他像是奖励她一样手上抵按动作有微微用力,虞婳都想推又不好意思推,因为是自己爬上来的。
那张他们衣着得体的拍立得就放在旁边,虞婳只是看着,此刻对比着那时的她和周尔襟,都难以低头看些什么。
周尔襟却温慢地问她:“现在我有空了就只和我说说话?”
“……要点别的。”虞婳终于诚实了一点。
那棵要回来的圣诞树远远立在阳台屋檐之下的角落。
和周尔襟的圣诞树站在一起,青翠欲滴的南香脂冷杉树,挂满叮铃当啷的小吊饰,被风一吹,铃铛声即很轻响起。
隔着露台的落地窗多层玻璃门,到了室内只听见依稀的清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周尔襟同时碰触着她的唇和那伤疤的位置,已经明显不是只在碰那伤疤的含义了,听着这远远传来的叮当声,感觉极致到仿佛有条徜徉的河从她身流淌而出。
周尔襟当然知道她现在情况没有办法真的做什么,但不碰到她内里伤口的办法有很多。
室内散满圣诞节日的香调,有清冽松木、鸢尾花,还有特地加的巧克力和糖果、肉桂的气息,全家今天都是这个香调,是家里的节日统一安排,那件昨天自己拆封过的礼物突兀埋进来,并未碰到她内里的伤口,只是外间夹着就止不住成河,而周尔襟始终淡定。
从房间都外面大厅都是这个味道,像一种明知的自曝,好像外面的空气都有种在告诉她“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在做什么”的感觉,尤其是被慢条斯理地磨蹭着,周尔襟这房间又大又空旷,真的有一种这里不是卧室,更像客厅的感觉,总感觉可能会有人来。
她只是有此认知,就决定以后少和周尔襟在老宅的卧室再做些什么,他自己一个人睡怎么也要弄这么大的房间……
她在老宅的那个房间都比这里有安全感。
虞婳在那股节日氛围的饱满馥郁香调里,像是被这香调灌醉,无力地趴靠在他胸膛上,每一寸香调都是悠长到无法躲开的。
他帮她把垂落的头发挂到耳后,却是更方便看清楚她的表情,似乎贴心地问:
“脸怎么这么红?”
“缓一缓。”他温柔地顾及她感受。
虞婳只能小声应他:“嗯……”
周尔襟从床头柜取了纸巾轻轻帮她擦干净,这种时候他都是温文尔雅的,擦干净她才擦自己,又把隐在被子里的下衣线轻轻拉上遮掩住方才事情,仿佛只是在节日里亲昵地聊聊天。
他抱着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眼尾眉梢都是带着丝丝妩媚,眼尾有轻红,平日清冷克制的脸庞都是在被引导放纵之后的无法抵抗。
他看了一会儿,才取旁边的睡衣套头穿上,刚刚只解两粒扣子他就直接脱掉,此刻连穿上都不费劲,只慢条斯理扣回上面那两粒扣子就好。
又拿了她的睡裙,温声细语问:“现在穿吗?”
她有气无力:“先等等。”
周尔襟等着她平息,起码过了十几分钟,看她稍微睁眼了,才轻轻抚她的脸:“怎么天天都要和哥哥这么亲密?”
他每次都要问这么清楚,虞婳说不出口。
她只能说:“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周尔襟得寸进尺,从容地问:“所以婳婳是默认,在一起就是要做这些事的,是不是?”
他像是认可她观点:“那以后天天都做。”
虞婳:“……”
她说不过他,只能使唤他:“你抱我去洗澡。”
“现在就洗?”周尔襟却反常地不听话,反而问,“万一等会儿婳婳还要怎么办?”
虞婳:“……不要再说了。”
看她真的已经到了被逗弄的阈值,没法再逗她,周尔襟把她抱起来,往浴室方向走,洗完又抱出来把她放生,自己才进去再洗一遍。
出来之后虞婳已经累得睡着了,周尔襟却坐在床边沙发上看手机。
片刻,走出来看那棵明显被人拆封过的圣诞树。
如此坦明地让人知晓,第一个收到这棵树的人已经看过了那张照片。
不然不会连盒子都塞错,把照片塞进了别的盒子里。
他很少有抽烟,但此刻在风里护着火,微皱着眉头在阳台点了支烟,看着那棵树。
几乎那些礼物盒都挂错位。
他一手指间夹着烟,另外一只手一点点把她认真摆弄的圣诞树复原到原来样子,按记忆里分毫不差,抹去被别人碰触过的痕迹。
虞婳圣诞节有两天假放,第二天快中午才起床,和陈问芸坐在一起在花园晒太阳。
陈问芸徐声提起:“婳婳,妈咪之前叮嘱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虞婳不确定:“您说的是?”
陈问芸怕她有什么问题:“不要怀孕,这两年如果怀孕会对你有点影响,怕复发。”
虞婳不好意思小声道:“有做措施的。”
陈问芸的态度宽和到,就像这些都是吃饭睡觉一样普通的事情,“最近有复查吗?”
“有的,上个月哥哥还陪我去过,没什么事。”
陈问芸抬起手和她示意:“腋下这个位置有看吗,妈咪以前长这个的时候,有一回复发到腋下了,又做了个小手术拿出来。”
虞婳真能感觉到对方实际上是真的关心她的病,而不是故意调侃揶揄其他,她心海温暖:“看了,医生还特地说过。”
陈问芸感叹:“现在的医疗检查真是更周到了,我那个时候复查,没意识到这个,又白挨刀一次。”
虞婳正想回答,就有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是略带些暗沉的青年音:
“妈,您要的花苗我给您从研发基地带回来了。”
虞婳本来柔软的表情都疏离了一刻,收回未出口的话,不在外人面前谈论她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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