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来得软,帐外的虫鸣裹着水汽飘进来前,朱祁钰刚从寒山寺外的村落回来——他没带侍卫,只换了身素色常服,沿着青石板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一间挂着晒谷草的院落前。
院里的老槐树底下,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孩正蹲在地上画小人,见他进门,也不怕生,仰着小脸问:“先生是来拜菩萨的吗?”朱祁钰在他身边蹲下,指着地上画得歪歪扭扭的人影:“这画的是谁?”小孩立刻挺起胸脯:“是石将军!他去年来村里,给我娘送过治病的药呢!”
这话让朱祁钰心头一沉,又指着旁边另一个小人:“那这个呢?”“是曹大人,”小孩挠了挠头,“他没石将军好,上次有兵爷踩坏我家秧苗,他也没骂兵爷。”正说着,屋里的老两口听见动静出来,见是陌生人,却也热情地搬了竹凳:“先生坐,喝碗凉茶解解暑?”
朱祁钰接过茶碗,目光落在院角晾着的旧军衣上,轻声问:“老人家,家里可有孩子在部队服役?”老太太叹了口气,手指捻着衣角:“有个小子在石将军麾下,前几日传信说,将军没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官差说将军是犯了错,可我们知道,去年水涝,是将军带着兵帮我们扛沙袋、救庄稼,这样的人,怎么会犯错呢?”
老爷子在一旁补了句:“后来官差又说,愿意留的兵还能继续当差,不愿留的给路费回家。我家小子说,跟着新官也一样保家,就留下了——可同村另外两个娃,说怕往后受牵连,收拾东西回了家。”朱祁钰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又问:“你们觉得,石将军和曹大人,是坏人吗?”
老两口对视一眼,老太太先开口:“说不上坏,就是曹大人身边的兵,有时会拿百姓的东西;石将军的兵规矩些,可他这次……”话没说完,却也没再往下说,只给朱祁钰续了碗茶:“先生是外乡人吧?这些事,咱们百姓也说不准,只盼着当官的能让日子安稳些。”
离开院落时,天已经擦黑。朱祁钰又绕到隔壁几户人家,有的说“石将军给村里修过桥”,有的抱怨“曹大人的人征粮时多要了两斗”,还有户人家的媳妇红着眼眶说,她男人原是石亨的兵,这次选择回家,是怕“哪天再出个石将军,连累家里”。
直到月亮升上寒山寺的飞檐,他才独自走回临时驻扎的营帐。案上早已摆好了石亨那封沾了墨渍的绝笔信,指尖反复摩挲着“天不佑我”四个字,烛火在信纸上投下的影子,忽明忽暗得像方才百姓看他的眼神。
他将信轻轻放在案上,案边还摊着那本补全的盐运账册,石亨私吞盐税的数字刺得人眼疼。“石亨啊石亨,”他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被帐外巡逻的士兵听见,“你在信里说未负大明,可这账册上的百万两盐税,是江南百姓的血汗;被你构陷的吴主事,是替朝廷守着盐运清明的忠良——这些,你倒忘了?可你也没全忘,你给百姓送过药、修过桥,连谋反的心思,也是见账册要暴露才生的。”
指尖无意识敲了敲案角,白日里百姓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他想起自己当初的决定:让石亨、曹吉阳麾下的士兵自主选择留或走,最后只有一千人留下,其余都回了家。“我总说自己不是赶尽杀绝,是在巩固清明,可在他们眼里,或许我和那些容不下异己的帝王,也没什么不同。”
“我们这些当官的,捧着圣旨、看着卷宗,知道前因后果,晓得谁忠谁奸。”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藏着难掩的疲惫,“可百姓呢?他们只看得到你是皇帝,看得到石亨曾护驾突围、护过他们的庄稼,却看不到他私囤兵器、勾结盐商;只看得到我关了石亨,却看不到这背后的冤屈与贪腐。”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他眼底的沉重更浓。“他们会说,是我容不下功臣,是我害死了石亨。这骂名,我认。”他拿起案上的长命锁——白天刚给小安儿戴过,还带着点温意,“只要能还吴主事清白,能让江南的盐运再无贪腐,能护着帐里那母子、护着这江南的太平,百姓一时的误解,我扛得住。”
帐外忽然传来阿娅轻声哄小安儿的声音,软乎乎的,像化了的糖。朱祁钰紧绷的肩线松了些,他将绝笔信折好,和账册一起锁进木盒,起身往寝帐走——百姓的误解或许难消,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要走的路,从来不是为了一时的名声,而是为了这大明的长远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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