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上午,陆续进宫贺岁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喘,昨夜的事也都传开了。到了午时,贺岁的人都走了。
午后,皇帝在御书房接待了几个御史和重臣,在都城的几个儿子也都招来了。老宗正眯着眼坐在一边,正中的皇帝看着几个御史义愤填膺地滔滔不绝,忍着气,让宫人把十九公主带上来,当众问她昨晚的事。
十九公主非常害怕,跪在正中,浑身发抖,不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拼命辩解推诿,想把过错往曲氏和王雪身上推。
旁听的慈孝贤妃冷笑:“灵芝,昨日王雪说的话有理,她是一个臣女,很少进宫,又是夜间,不可能知道宫里的道路与格局,怎么可能一个人乱走,还去勾引皇子?何况她又不傻,宫外多少机会不能做,怎么可能在宫宴上与人私通?”
皇帝也冷冷道:“十九妹,你还嘴硬,你和近侍为什么昏倒在那个小花园里,王小姐与高平王私会,你们过去干什么?”
十九公主有些语无伦次,不能说清楚,只说自己喝多了,出来散心。昏倒了,可能是空腹饮酒,喝太多了,一时酒劲上涌。
慈孝贤妃手腕高,宫里眼线多,把昨晚上给王雪送纸条的小宫女福喜找到了。小宫女是个欺软怕硬的,这会儿被吊了半夜,吓坏了,什么都交待了。
清河崔氏的次孙崔广旭在太府监当少监,他家的崔七郎倾慕王家嫡小姐,都城里很多人知道。十九公主也喜欢崔七郎,暗示了几回,崔七郎脚踩两只船。十九公主气愤,就想害王雪,让她再也不能觊觎崔七公子。只要王雪丢了大人,要么愤而自尽,要么嫁给侮辱她的人为妻妾,十九公主就称心了。
恰好十四皇子年后要去封地,他特别恨王家,要不是因为追求王雪不成,他外祖阎家也不会败落至此。去了封地就对王家无可奈何了,他气不过,非要把王雪弄到手,折磨她一辈子。那纸条确实是崔七公子写的,不过是被十四皇子逼着写的。
没料到,王雪不为所动,根本不理这事。崔七公子给十四皇子献计,让他找十九公主联手。十四皇子与十九公主目标一致,二人一拍即合,共同实施计划。十九公主的生母景修仪也参与了,她故意说十九公主找不到了,是有意引众人去捉奸,让王家小姐当众丢人。
慈孝贤妃让人把福喜押上来,让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在场众人鸦雀无声,皇子公主还有后妃联手,害一个臣女,叫他们说什么好呢?众人都看四皇子,吴王殿下都蒙了,昨晚他喝多了,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事。
十九公主冷笑:“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慈孝贤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她让宫人们说什么,谁敢不从?!她一向不喜欢后宫的女子与她争宠,本殿下又不会花言巧语哄她,她怎么可能喜欢母妃和本殿下呢。新春宫宴是她组织的,她应该负全责,现在出了事,怕父皇怪罪,自然要找替死鬼。”
慈孝贤妃心里气急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十九公主又道:“父皇,您看着吧。说不定,慈孝贤妃一会儿就会说秦贵妃不作为,要罚;景修仪教女无方,要罚;最后就她一个没有一点责任,是个大好人。”
慈孝贤妃面色惨白,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公主,说话这么刁钻刻薄,她主理后宫,又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皇帝也气得脸色煞白,这群儿女都是什么东西,一个一个的不省心。皇帝不想听十九公主胡说八道,就吩咐:“松年,让人打她二十大杖,就在这儿打,既然有错,朕不姑息。”
松年答应一声,让人上来,悄悄吩咐打狠一点,给慈孝贤妃娘娘出气,也给众人看,陛下不姑息自家女儿。
十九公主养尊处优,啥时候挨过打,头一杖下来,就鸡毛子喊叫,痛不欲生了。二十杖打下来,十九公主奄奄一息,屁股都开花了。慈孝贤妃冷眼旁观,恨其不死呢,根本没如平常一样装好人求情。
皇帝叹气道:“来人,把十九妹抬下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吧。伤好后叫她闭门思过,学习宫规和女戒,抄够一百遍再说。景修仪教女无方,还助纣为虐,降为御女,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年。”
随后,让人把十四皇子押上来,他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以为自己是皇子,谁也动他不得。不过是欺负了一个臣女,失手打死了一个臣妇,罚俸而已,再不行了,责骂几句,打几下就是了。
众臣看得牙痒痒,又不敢出声,虽然心有不平,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不能趟浑水。几个御史也只挑了不痛不痒的地方奏上几句,也不想当面得罪这混不吝的皇子,反正皇帝也舍不得杀。等他反应过来,还不得找自家麻烦,要是平白挨他一顿打就没意思了。
皇帝看众人反应,没人发难,他只好自己出声:“十四,你知罪吗?”
十四皇子满不在乎地道:“儿臣知罪了,再不敢了。儿臣愿意纳王大小姐为侧妃,给她名份,带她去封地。”
慈孝贤妃满脸讥讽,皇帝是造了什么孽呀,生的儿女都是畜牲。众臣面露不平,也觉得皇子公主都养歪了,一个个四六不通,全是自私狠毒,眼高于顶的东西。
皇帝都气笑了:“你想得美,你打死人家的母亲,欺负了人家姑娘,还想娶到家,你不怕她夜里一刀结果了你?”
十四皇子嚷道:“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杀害皇子,是诛三族的大罪。咱们是君,他们是臣,都说君叫臣死,臣不死为不忠。何况,曲氏先掐儿臣的脖子,儿臣一时气涌脑子,才随手捞个案几打她,最多是个防卫失当。”说完,还抬起脖子,让众人看他脖子上已经青紫的手指掐痕。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全不吱声,爱咋的咋的。皇帝与儿子做戏给众人看,谁也不能拆穿,给自家引来灾害。
皇帝喝一声:“来人,打他三十杖,狠狠地打!人命都不放在心上,是朕这个父亲没教好。君叫臣死也得有个理由吧,要是为国为民为社稷,死得重若泰山,死得其所。你欺负人家的女儿,人家当母亲的要打死你,是人性的本能。你防卫没错,可是怎么能把人失手打死,如今,她的男人和儿子跪在宫门口,叫朕怎么办?”
打完公主那几个赶紧过来,今天这差事不错,打完公主打皇子,反正是皇帝的命令,不得不从。只希望以后,这两位别找他们报复。看上面皇帝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只得把吃奶的劲使出来,打完再看,十四皇子比十九公主没强到哪里去,嘴都瓢了。
皇帝叹口气吩咐:“先抬到阎御女那里,请个太医给他瞧瞧,别真残废了。”
三皇子面无表情,心里却不安生,这次人命案,死者偏是王尚书的夫人,他怀疑上次警告母妃的就是王家人。王家人会不会迁怒,把皇家的丢人事抖落出来。要是这样,母妃和自己都在劫难逃吧。
四皇子头痛欲裂,这可怎么办呢?父皇到底想怎么处理,是息事宁人,还是杀人灭口啊?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自己是不理王家,跟他们家断了关系,还是拉扯一把,让王家对自己感恩戴德。
其他几个皇子全是观望,心地善良的暗暗叹息,心地阴暗的幸灾乐祸,反正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几个御史不过是职责所在,本着法不责众的心理,一拥上来参奏此事,其实也怕得罪皇家人。见皇帝责打了皇子公主,也有了台阶,都赞皇帝英明。
皇帝让人把王尚书父子带过来,要给他个交待。王尚书一进御书房就跪在正中,一声不吱,怀里的王小公子年龄太小,此时又冷又饿,一直在哭,这会儿,嗓子早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小脸抽巴巴的,分外可怜。
慈孝贤妃让人取了热牛奶和几块软点,递给王尚书,让他先喂一下儿子。王尚书向慈孝贤妃点头致谢,然后慢慢地喂儿子。这种气氛很别扭,人家鳏夫领着幼子来了,人心都不是铁铸的,暗自替人心酸,众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皇帝耐心地等王尚书喂饱儿子,小人儿在宫门外待了半日,早累了,这会儿吃饱了,就在父亲怀里睡了。
皇帝尴尬地陪笑:“昨晚的事,朕也很遗憾。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是把那逆子孽女打死了,曲夫人也不能死而复生。朕刚才让人狠狠打了两个混账东西,让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犯错了。过了上元节,就把十四那个混账撵到封地上去。等过了春闱,罚完十九公主,把她嫁得远远的,再不能在都城里作威作福。”
王尚书俯首拜谢:“臣谢过陛下主持公道,臣来只是想要回夫人的遗体,好好安葬。臣妻丢了性命,臣女失了面子,臣实在没脸站上朝堂。请陛下恩准,微臣辞去官职,回福寿山为妻祈福。顺便安抚女儿,养育幼子。”
皇帝冷笑:“你所言为真?还是想要挟皇家?”
王尚书道:“微臣不敢要挟皇家,臣只恨自己无能,护不住妻女。之前臣的妹妹,被梁王锁到后园,活活烧死了。如今,高平王殿下和十九公主又把臣的女儿祸害了,还把臣的妻子打死了。臣也不知为何,皇家总不肯放过王家?”
皇帝气得半死,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君叫臣死,臣不死为不忠。”
王尚书道:“臣读过书的,知道三纲五常,不用陛下反复强调。如今家破人亡的是臣,这就是遵纪守法的下场,有什么可说得呢?是臣修为不够,做不到无怨无悔。臣回去再学习,看这儒家学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教人死,不教人生呢?”
皇帝咬牙道:“不遵儒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真敢说呀。”
王尚书惨笑道:“想来是因为臣当官员,有人憎恨,有人想利用,有人想立威,臣不怕死,可是怕家人死。救陛下开恩,放臣回去吧。”
王尚书再不作声,只管跪在地上,一声不吱。
皇帝道:“你这样啊,朕把相关人都罚了,给曲夫人加封陈国夫人,赐两万贯丧葬费用。你女儿王雪受了委屈,指婚给高平王为侧妃,见正妃不用下跪、不用请安,与妃位并肩。”
王尚书还是不吱声,皇帝脸色一沉:“怎么,你还想狮子大张口?对朕的处理不满意?”
王尚书叹气道:“千刀万剐也不能刀刀见血吧?臣宁肯亲手把女儿勒死,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杀母凶手,一个使毒计毁人清白的无赖。”
皇帝脸一阵青一阵白,有点下不来台。王院长也来了,他一直站在后面鹌鹑似的,面对的是皇家,当年亲生女儿王善一没了,他还有点心疼,不过有利益也就过去了。他一向不喜欢曲氏和王雪,曲氏死了他又不心疼,大不了儿子再继娶一个就是了。
王院长看到皇帝脸色不善,看儿子要抗旨,这可是大罪呀,他几步窜到前面,对王善先道:“你昏头了?你想抗旨不遵吗?赶紧向陛下请罪,认下这桩亲事吧。”
王尚书惨笑:“王院长,你可以不在乎亲生女儿的性命,人家给你一点利益,你就满足了,善先由衷地佩服。如今善先早已过继,与您出了五服,就是夷灭三族,也不会连累到您。请王院长在一边隔岸观火,保全自身就是了。”
吴王殿下也脸色铁青:“王尚书慎言,本王知道你死了夫人,心里难过,可也不能在父皇面前放肆。本王可以向父皇求情,不指婚,可是你也要偃旗息鼓,让这事尽快过去。”
皇帝看了一眼四皇子,心里想着,还是老四懂朕的心事。吴王求情,朕顺坡下台,这事就过去了。
王尚书对四皇子施了一礼:“多谢吴王殿下,臣不能再为东陈效力了。请殿下为臣说情,让臣扶灵回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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