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车的黄灯在雨幕里渐渐驶来。
白恩月站在高架桥下,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皮肤。
额角那道血痕已经凝成细线,被雨水反复冲刷,隐隐作痛。
但她脸上并还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不停地看着手表。
“女士,必须去医院。”
年轻的急救医生撑着伞追上来,白大褂下摆溅满泥点,“撞击后头晕、胸痛、表皮出血,不排除脑震荡或内出血。”
白恩月摇头,声音被雨泡得发哑:“我没事,不用浪费资源。”
“这是流程。”医生挡在她面前,语气坚定,“您得对自己负责。”
“我很清楚自己。”
她抬眼,雨水顺着睫毛滚进眼眶,酸得发疼,“我还有人在家等。”
医生一噎,目光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机——屏幕碎成蛛网,却仍亮着,屏保是小秋抱着雪团的合照。
他沉默两秒,退半步:“那至少做基础检查。”
白恩月想拒绝,却被他不由分说拉进救援车厢。
简易血压计、听诊器、便携式心电图机排成一排。
医生动作利落,袖口滴着水,却一丝不苟。
“血压90\/60,心率110,前额皮裂1.5厘米,无活动性出血。”
他报完数据,眉头仍拧着,“建议头颅ct、胸部x光——”
“够了。”白恩月扯下心电图电极,指尖在止血棉上按了按,“谢谢。”
医生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叹气:“签字吧,拒绝进一步检查,后果自负。”
笔尖在免责单上划过,白恩月写下名字。
她推门下车,远处一辆亮着绿灯的网约车正好停在应急带旁。
“尾号3701?”司机探头。
她点头,拉开车门,湿透的鞋底在踏垫上留下深色水痕。
“小姐,你身上有血,要不要——”
“回家。”白恩月系上安全带,声音轻却笃定,“快一点。”
车门合拢,隔绝了雨声与警笛。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额角传来一跳一跳的刺痛,像倒计时。
“弄湿了你的座椅实在不好意思,等会赔偿和车费一起支付。”
年迈的司机笑得和蔼,“没事,我等会擦干净就行了。”
说完,他又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白恩月,“擦一擦吧,别感冒了。”
“谢谢。”
在白恩月接过毛巾的同时,司机已经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下雨天路滑,小心点,万一出了啥事,家人会心疼的......”
也许是司机语气中带着独属于长者那样的关心,白恩月并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格外温暖。
手机震动,碎屏上跳出一条新语音——
鹿鸣川沙哑的呼吸贴着听筒:“恩月……你在哪儿?”
她低头,用拇指轻轻摩挲那道裂缝,像摩挲一道即将愈合的伤口。
“在回家的路上。”她轻声答,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碎屏上,碎成更细的星,“等我。”
网约车驶入雨幕,尾灯在湿滑的路面上拖出一道细长的红线,像把生与死之间的薄纱,轻轻缝合。
雨刷有节奏地摆动。
网约车滑出高架匝道,车速刚稳,暖气便混着柠檬香薰一起涌向后座。
“小姑娘,男朋友发的消息啊?”
司机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后座的女孩正低头按手机,碎屏上跳出一条语音,她听完,眼神中多了几分情绪。
“不是男朋友。”白恩月把额角贴着的止血棉拨正,声音带着被雨水淋湿后的哑,“是我丈夫。”
“咳——”老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方向盘都歪了两厘米。
他赶紧回正,又瞄一眼后视镜——那张脸被车顶灯映得素净苍白,说大学生也有人信。
“闺女,你今年才多大?我看着跟我家丫头一个样!”
白恩月失笑,把擦过半湿头发的毛巾叠好,“虚岁25。”
“哎哟,真没想到!”老李一拍方向盘,喇叭“滴”地短促一声,像是替他表达震惊,“真是没看出来啊,你看着和我闺女像一个年龄的。”
“我闺女要是敢毕业就嫁人,我得先哭三天。”
“可能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吧。”
白恩月回答得很客气。
“哈哈,理解理解!”司机爽朗地笑了两声,顺手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两度,“我女儿现在整天就知道忙自己的工作,感觉完全还没这方面的想法。”
看着司机眼尾的那份骄傲,白恩月突然替司机口中的那个女孩感到幸福,“年轻人上进是好事,说不定是为你将来好好孝顺你。”
“哈哈哈,谢谢你。”
“那你先生可真有福气,娶个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还这么——”
他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瞥见白恩月袖口沾着的泥点与血迹,把“疼人”两个字咽回去,改口,“——这么顾家。”
白恩月垂眼,指尖在碎屏上轻轻摩挲那条语音,鹿鸣川沙哑的呼吸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声音低下去,却带着温软的笃定:“他值得。”
老李“啧”了一声,油门不自觉踩深了些,“行嘞!那大叔今天也当回护花使者,保证十分钟把你送到家!回头跟你先生报个平安,省得他再担心。”
车子拐进辅路,雨势渐歇。
天边扯出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彩虹。
“小姑娘——”老李笑着劝解,“以后吵架别往外跑,看这额头磕的,留疤多叫人心疼。小两口有啥事,坐下来吃碗热汤面就解决了。”
白恩月摸了摸额角的止血棉,并没有辩解,只是轻声应:“好,听您的。”
网约车驶进小区岗亭,栏杆抬起的一瞬,司机不禁感慨:“这小区真高档,离我女儿工作的地方也近。”
听到这话,白恩月多问了一嘴,“你女儿在哪儿工作?”
司机瞬间多了几分骄傲:“鹿氏你知道吧?我女儿就在慧瞳工作。”
听到这儿,白恩月微微一愣,她正要开口,司机忽然想起什么,从置物格里摸出一颗糖,回身递给她,“前几日朋友的喜糖,今天沾喜气,祝你跟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白恩月愣了愣,双手接过,糖纸是喜庆的大红,印着烫金“囍”字。
她攥在手心,朝司机郑重地点头:“谢谢您。”
车门合拢,老李降下车窗冲她摆摆手,“快上去吧,有人等呢!”
白恩月转身,她低头剥开那颗糖,甜味在舌尖炸开——
是草莓味的,带着一点雨后清新的酸。
她把糖纸攥进掌心,抬步跑进灯光里。
“鸣川!”
白恩月推门而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走进卧室——可床上却空荡荡的,不见鹿鸣川的踪迹。
喜欢爱不候时请大家收藏:(m.8kxs.com)爱不候时8k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