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插进地面的枯枝还在微微震颤，像是回应某种未熄灭的余波。齐墨的手指从泥土边缘收回，指腹沾着一点灰白粉末——那是变体崩解时留下的残渣，碰上去有种奇怪的温热感，不像死物。
没人说话。
刚才那声“赢了”悬在空气里，像一块没人敢捡的石头。
林骁靠在断墙边喘气，战术包半开，红标纸块的一角露出来，被风吹得轻轻晃。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混成的泥，正要开口，却看见齐墨没动。
齐墨蹲着，膝盖压着一块碎石，眉头没皱，但右手食指一直在摩挲掌心的老茧——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他在等一个信号。
然后，那个信号来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能量波动。
是陈砚突然抬头，目光钉在林骁身上。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没出声，只是迅速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了刚才画线的泥水痕迹。
林骁愣住：“干嘛？”
话音未落，他左手腕猛地一紧，像是被无形的东西缠住。他低头看去，皮肤下浮起一道极细的暗纹，颜色接近铁锈，形状却像某种活的东西在爬。
齐墨站起来了。
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里。他走到林骁面前，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指尖刚触到那层暗纹，林骁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五指张开又合拢，像是不受控制地模仿着什么。
“林骁。”齐墨叫他名字，声音不高，却像刀划过布，“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骁眨了眨眼，眼神有一瞬间清明：“……能。”
下一秒，他的右手抬了起来，掌心对准西侧埋伏组的方向。
那里站着两个刚放下武器的学员，正低头检查同伴的伤势。
齐墨一把扣住林骁的手肘，用力往下一压，同时喊：“别动他！所有人退后五步，立刻！”
没人质疑。
他们见过齐墨做过更疯的事——比如把燃烧的符纸塞进自己嘴里嚼碎再吐出来灭火——所以此刻没人犹豫，全都迅速后撤。
只有陈砚没动。
她盯着林骁的眼睛，忽然说：“他刚才中招了。”
齐墨点头。
不是现在，而是上一章战斗中期，林骁扑向变体核心那一瞬间，右肩被一道暗金波纹扫过。当时大家都以为只是擦伤，连他自己都没在意，还笑着说这玩意儿连疤都不留。
现在，那道波纹留下的不是疤。
是寄生。
林骁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起伏频率和齐墨掌心的跳动越来越接近。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像是在和什么东西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我……能撑住。”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靠近我。”
齐墨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掐住他手臂上的穴位，低声问：“还记得蓝标战术怎么打的吗？”
林骁愣了一下，眼神晃了晃：“火冰……错频……制造折射。”
“对。”齐墨点头，“你现在脑子里是不是也在放这个节奏？”
林骁瞳孔骤缩。
因为他确实听见了——不是耳朵听到，而是脑子里自动响起一段奇怪的节拍，像侦察兵哼的那首跑调歌，又像变体模仿残影时的能量频率。
这不是入侵。
是同步。
齐墨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对所有人说：“他不是叛徒，是被带偏了。现在他脑子里有个节拍器，跟着变体残留的能量走。谁都不能碰他，除非你想也被带进去。”
有人低声问：“那怎么办？”
齐墨没回答。
他在看林骁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正快速切换颜色——浅褐、深棕、最后变成一种近乎金属的灰。每次变色，他身上的暗纹就亮一分。
陈砚忽然开口：“你之前说它学的是动作，不是意图。那如果我们让它学错呢？”
齐墨看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一下：“你是想让他假装失控，实则引诱它暴露更多控制痕迹？”
她点头。
齐墨转向林骁，声音放得很轻：“你能演吗？”
林骁喘着气，嘴角扯出个笑：“你让我装投降砸它脸上……这次让我装疯？行啊。”
他说完，猛地抬脚踹向旁边一块碎石。
石头飞出去，在空中炸开一道蓝光——那是他偷偷藏在鞋底的灵力片，原本是用来应急标记位置的。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本能地往后跳开。
只有齐墨站着没动。
他知道那是假的。
但他也看见了——林骁踹石头的时候，眼角闪过一丝不属于他的冷静。
那是被控制者的意识，在拼命挣扎。
齐墨低声说：“撑住。”
林骁没回应。
他已经不在状态了。
下一秒，他冲向南侧小组，速度快得不像人类，手掌张开，指尖泛起一层薄薄的暗金色光膜——和变体核心崩解前最后一击的能量形态一模一样。
两名学员来不及反应，被他一手一个推开。
不是攻击。
是保护。
因为他扑过去的真正目标，是地上那截枯枝——陈砚插进去的那根。
齐墨明白了。
变体残留的能量在引导林骁去接触那个点，那里有地脉震动的节点，一旦被激活，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把所有人的灵力频率都卷进去。
他冲过去，不是拦林骁，而是抢先一步抓起枯枝，用力折断。
咔嚓一声。
枝条断成两截，断口处渗出一点透明液体，像是树汁，却带着微弱的电荷感。
林骁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站在原地，身体剧烈颤抖，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齐墨把断枝塞进战术包最底层，伸手扶住他肩膀：“演完了。”
林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我没疯……但我感觉它在我脑子里放了东西。”
齐墨点头。
他看见林骁耳后皮肤下，一道新的暗纹缓缓浮现，形状像某种古老符文。
伏笔落地了。
不是现在解决，而是现在确认——盟友不是背叛，是被渗透。
局势逆转不是因为敌人变强，是因为敌人内部出现了裂缝。
齐墨扶着林骁慢慢坐下，对其他人说：“接下来谁都不准单独行动。包括我。”
他说完，低头检查自己掌心的纹路。
那六边形图案还在跳，频率比刚才慢了些，但颜色更深了。
像某种回应。
远处风刮过断墙，带起一小片尘土，落在林骁脚边。
那里有一滴血，是从他耳后暗纹里渗出来的。
血珠滚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它碰到地面时，没有晕开。
而是凝成一颗小小的、近乎黑色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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