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第一场霜落了,改造角的院墙根结着层白霜。赵铁柱扛着袋新收的玉米路过,脚踢到个硬东西——是那盘被遗忘的老磨盘,石磨的齿缝里积着黑泥,磨盘边缘的铁环锈成了红褐色,像块生了病的老骨头。
“这磨盘还在呢?”他蹲下身,用手抠了抠齿缝,泥块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石质。这磨盘是前几年拆老磨坊时搬来的,据说用了百年,磨过的米面比机器打的香,只是太费力气,早被闲置在墙角。
王奶奶挎着篮子出来倒垃圾,见他盯着磨盘看,叹了口气:“去年想磨点玉米面,找了三个人才挪得动,结果磨齿都平了,磨出来的面粗得像沙子。”
张大爷拄着拐杖过来,烟袋锅敲了敲磨盘:“这老物件,得有牲口拉才管用,人推累死也磨不出细面。”他指了指磨盘中心的孔,“你看这轴眼,都被磨圆了,当年我爷用它磨过小米,香得能招蜜蜂。”
阿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个铁刷子:“赵哥,要不咱刷刷看?说不定还能用。”他蹲下去刷铁锈,铁屑混着泥掉下来,露出点银亮的铁色。
赵铁柱摸着磨盘的纹路,磨齿虽平,却还能看出交错的痕迹。“找些硬木楔子,把磨齿凿深点,”他突然笑了,“再修修轴眼,说不定能磨出细面。”
说干就干,赵铁柱找来把錾子,想把磨齿凿深些。可刚凿了两下,錾子就滑了,在磨盘上留下道白痕,震得他虎口发麻。“这石头太硬,”他甩了甩手,“百年老青石,比铁还耐磨。”
王奶奶端来盆水,往磨盘上泼了泼:“湿着凿不容易滑。”她年轻时见过磨坊的师傅凿磨,“得顺着原来的齿纹凿,斜着下錾子,才能开出新刃。”
张大爷找来根旧轴杆,想塞进磨盘的轴眼,可轴眼磨得太圆,轴杆晃得厉害。“得包层铁皮,”他用尺子量了量,“铁皮敲成楔形,塞进去能撑紧。”
阿伟自告奋勇去铁匠铺敲铁皮,回来时却哭丧着脸——铁皮敲大了,塞不进轴眼,敲小了又太松,折腾半天,铁皮被敲得不成样子。“铁匠说这老磨盘的轴眼不规则,没法配标准铁皮,”他把铁皮扔在地上,“要不买台电动磨粉机?镇上就有卖的,几百块钱,磨得又快又细。”
赵铁柱没说话,捡起铁皮,用锤子敲成薄片,一点点往轴眼里塞,边塞边敲:“铁皮软,能顺着轴眼的形状变形。”敲到最后,轴杆果然稳了,转起来“吱呀”响,却不再晃动。
凿磨齿更费劲,錾子下去,只掉点石渣。王奶奶看着急,想起个老法子:“用醋泡!老青石怕酸,泡软了好凿。”她找来个大盆,往磨盘上倒醋,让醋顺着齿缝流进去。
泡了半天,凿起来果然省力些。可新问题又来了——磨盘的上扇和下扇对不齐,磨出来的面还是粗。张大爷趴在磨盘上看了半天,指着一处凸起:“这里高了,得磨平。”
大家轮流用砂纸磨,磨得石粉飞扬,呛得人直咳嗽。阿伟磨着磨着,手一滑,砂纸蹭到胳膊,拉出道血痕。“这破磨盘,”他甩着胳膊,“不弄了!费劲不说,磨出来的面还不如买的细!”
傍晚时,磨盘终于修好了。赵铁柱找来头老黄牛,是隔壁村借的,牛鼻子上还套着磨得发亮的木环。他把牛套在磨杆上,王奶奶往磨眼里倒了把玉米粒,张大爷牵着牛慢慢走。
黄牛“哞”地叫了声,磨盘开始转动,“吱呀吱呀”的响声在院子里散开。第一圈磨出来的面带着点粗渣,第二圈就细了些,第三圈时,雪白的玉米面顺着磨盘边缘流下来,像道细细的瀑布。
“成了!”王奶奶用手接了点面,捻了捻,细得像粉尘,“比机器磨的还细!”
张大爷凑过去闻了闻,面香混着青石的味,竟比平时买的玉米面多了层清苦的香。“这才是正经玉米味,”他笑着说,“机器磨的太快,香味都跑了。”
阿伟忘了胳膊的疼,蹲在磨盘边接面,接了满满一簸箕。“咱蒸窝窝头试试?”他看着赵铁柱,眼里闪着光。
王奶奶把玉米面和了,加了点酵母发面。蒸出来的窝窝头黄澄澄的,咬一口,带着点粗粝感,越嚼越香,后味还有点甜。“比买的面蒸的好吃,”李婶咬了一大口,“这老磨盘磨出来的面,带着股土气,吃着踏实。”
黄牛转得慢,磨面不快,可大家都不急。王奶奶坐在磨盘边择菜,张大爷给牛喂草料,阿伟用布擦着磨盘上的玉米面,像在擦件宝贝。
赵铁柱靠在门框上,看着转动的磨盘,忽然明白,老磨盘磨的不只是面,还有日子的滋味——慢下来,才能品出香。机器磨得快,却少了这份慢悠悠的盼头,少了这“吱呀”声里的烟火气。
接下来的几天,改造角的磨盘成了稀罕物。街坊们都提着粮食来磨,有磨小米的,有磨黄豆的,磨出来的粉都带着股清香味。
王奶奶用磨的黄豆粉做豆腐,点卤时少放了半勺石膏,豆腐嫩得像水,入口即化。“老磨盘磨的粉细,出浆多,”她给每个人端了碗豆腐脑,“你们尝尝,比外面买的鲜。”
张大爷用小米面做了锅贴,贴在锅边,焦得金黄,咬起来“咔嚓”响。“当年我娘就用这磨盘磨的面做锅贴,”他眯着眼笑,“味道一点没变。”
阿伟学着磨芝麻,磨出来的芝麻酱稠得挂勺,拌凉菜时放一点,香得人直咂嘴。“这比超市买的芝麻酱纯,”他舀了勺舔了舔,“没掺花生,就是芝麻香。”
黄牛每天来报到,磨盘转着,院子里总飘着米面香。赵铁柱给磨盘搭了个棚,挡雨防晒,又在磨盘边砌了个小灶台,谁来磨面,就用新磨的面做点吃食,大家凑在一起吃,比过年还热闹。
这天傍晚,磨完最后一袋麦子,王奶奶把磨盘擦干净,张大爷给轴眼滴了点油,阿伟把黄牛送回隔壁村。院子里静下来,只剩磨盘还在微微发烫,石缝里还嵌着点面粉,在夕阳下闪着光。
“你说这磨盘,”王奶奶看着它,“能磨到咱抱重孙子不?”
“咋不能?”赵铁柱笑着说,“青石结实,只要有人管,磨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风里飘着淡淡的面香,混着青石的味、牛的草料香,像首唱不完的老调子,慢悠悠的。磨盘静静地立在墙角,像位沉默的老人,看着院里的人来人往,把日子磨得又细又暖,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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