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光镜的目镜冰冷,宛如一颗子弹贴在我的眼眶,金属边缘压出一道细微的凹痕,触感如冬夜铁栏,刺入神经。
数据流在视野中疯狂刷新,嗡鸣声在耳道里回荡,像无数细针刮擦颅骨,最终定格成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幽蓝的、已然完全结晶化的虹膜,林疏桐的瞳孔,它的纹路,那些因磨损产生的细微瑕疵,竟与我记忆深处祖父那把从不离身的解剖刀柄上的裂痕,每一个节点、每一处分叉,都达到了原子级别的完全吻合。
这绝非巧合。
在法医学领域,巧合是懒惰者的借口。
这是烙印,是跨越血肉与钢铁的签名。
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升腾而起,顺着脊椎攀爬,皮肤上炸起细小的颗粒,我猛地抬起头,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我的视线越过林疏桐苍白的脸庞——她唇色发青,呼吸微弱,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薄雾——投向审判庭高耸的穹顶。
在那里,哥特式建筑的阴影夹层中,无数漆黑的根系正像活物般蠕动着向下垂落,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蛇群在枯叶上爬行。
它们并非植物,散发着一股陈旧的血腥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恶臭,那气味钻入鼻腔,带着铁锈的腥甜与化学药剂的刺鼻,令人作呕。
我拽开一块松动的穹顶石板,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金属地面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更多的根系如瀑布般涌出,湿滑、黏腻,触碰到我的手腕时,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死者的肠衣。
它们排列、扭曲、交缠的方式……我的大脑数据库瞬间被触发,一桩尘封的档案在我脑海中尖叫着打开。
就是它们,这些根系以一种令人作呕的精准度,复制着那个被列为最高机密的现场——1948年,林家灭门案现场遗留的那些“完美痕迹”!
每一道血痕、每一处刮擦,都被这些根系完美复刻,连角度与深度都分毫不差。
这里并非审判庭,而是一个巨大的、鲜活的证物室。
“找到了!”林疏桐沙哑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从穹顶拉回,她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颤音。
她的指尖已血肉模糊,渗出的血珠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光泽,正颤抖着划开祖父那本笔记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被蜡封的暗页,随着她的手术刀划过,蜡层“咔”地裂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小字暴露在空气中,字迹遇风即燃,发出微弱的橙光,迅速化为灰烬,但已深深烙印在我们的视网膜上——“以血脉最深的羁绊,封印永世的罪证”。
罪证……什么罪证?
林疏桐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解剖台上陈野冰冷的尸体上,尸身的皮肤泛着青灰,脊背上的裂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
“看这里!”她声音中的颤抖已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顿悟,“这句话,对应着陈野的脊椎!他背上那些裂痕的走向,就是这行字的笔画!”
我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仇恨与疯狂,能让人用一个活人的脊骨去临摹一句血脉的诅咒。
还没等我消化这个信息,林疏桐突然做出了一个更诡异的举动。
她抓起一把证物袋里的彩虹糖残渣,那是从m·L身上找到的,然后猛地撒向解剖台。
五彩的糖屑与结晶粉末混合,在灯光下散开,宛如一次微型的星爆,折射出七彩光晕,空气中飘散着甜腻与金属锈味交织的气息。
“沈墨,看那些结晶纹路!”她指着那些散落的粉末,它们并非随机分布,而是在解剖台冰冷的金属表面形成了一圈圈诡异的、类似年轮的纹路,每一道都微微发烫,触手时传来细微的震颤。
“这是光学衍射!是偏振光!这是……祖父当年绑架陈野时,持续了整整七天的……月相周期!”
时间、地点、手法……所有线索如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骤然汇聚。
就在这时,我们身旁,m·L那逐渐失去生命光泽的结晶体,突然映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录像。
那是一颗跳动着的、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血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低频的“咚——咚——”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血色心脏的最终激活程序……已锁定。需要……关键道具一:警员沈墨的警徽。关键道具二:林氏祖传刀柄。共振频率……正在校对。”
“噗——”m·L猛地咳出一口混杂着彩虹糖碎片的结晶粉末,她的身体正在从内部瓦解,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是冰层在重压下开裂。
“小心……”她艰难地发出最后一声,瞳孔中倒映出穹顶那些蠕动的根系,“漩涡底部的根系……正在……正在重演……我母亲……被他们灭口时……的……最后一次……呼吸——”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结晶体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一地碎晶,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的笑声凭空响起,它不属于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却又无比熟悉。
是陈警监!
他那被数据化的残余意识,像病毒一样潜伏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笑声在墙壁间反弹,带着金属的回音,令人头皮发麻。
“愚蠢的孩子们!你们以为自己激活的是救赎吗?不!你们亲手启动的,是林家罪恶的……血脉闭环!”
话音未落,穹顶上的根系瞬间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条饥饿的巨蟒,向我们猛扑而下,带起一阵腥风,夹杂着腐臭与静电的噼啪声!
我下意识地甩出藏在袖中的钢丝,它是我最顺手的工具,既能勘察现场,也能当作武器。
钢丝精准地缠住了一大片暴起的根系,巨大的拉力几乎要将我的手臂扯断,肌肉撕裂般剧痛,虎口迸裂,鲜血顺着钢丝滑落。
也就在接触的瞬间,我看到了那些根系表面泛着的、诡异的幽蓝色血迹。
它们并非普通的污渍,在钢丝的金属光泽映照下,我看到了上面蚀刻的微小字符——A0734、b1109、c5281……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心脏。
这不是血迹,这是编号!
是七十年来,在这座城市里被掩盖的所有……儿童失踪案的……官方内部编号!
“祖父的忏悔录……原来藏在这里……”
林疏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泣血的决绝,她的呼吸灼热,喷在我的颈侧。
我回头看去,只见她身上那件被鲜血浸透的白大褂,正散发出微弱的、心跳般的光芒,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她骨骼深处传来的低鸣。
光芒的源头,是她的脊背。
“它不在笔记里,不在任何地方……它藏在……我的……脊椎骨髓里!”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我的手,将那枚冰冷的警徽,死死地按向解剖台边缘一块锈迹斑斑的地方。
那锈迹的形状,正是一块缺失的拼图,边缘锋利,触手粗糙。
“沈墨!要终止这个用血脉写成的契约……必须用……陈野心脏位置里的……最后一块……拼图——”
她的手滚烫,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一并烙印在这冰冷的金属之上。
就在我的警徽与解剖台接触的瞬间,整个审判庭剧烈地摇晃起来,地面震颤,石屑从穹顶簌簌落下。
一道晨光,第一缕黎明的曙光,奇迹般地穿透了穹顶厚重的阴云,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精准地刺入了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由数据构成的血色心脏。
心脏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猛然收缩,随后轰然爆裂,化作亿万光点,洒落如星尘。
盘踞在穹顶的根系也瞬间枯萎,发出“滋滋”的焦糊声,化为灰烬。
结束了吗?
我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与尘埃的味道。
光芒散尽,在原本血色心脏悬浮的正下方,那个巨大漩涡的底部,我看到了一处微弱的凹痕。
那是一个全新的起点,一个等待被填补的空缺。
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林家所谓新秩序的起点……竟然是……我的……抉择!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声音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不再是机械的鸣响,而是逐渐拉长、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个孩子凄厉的、绝望的哭声。
那哭声仿佛穿越了七十年的时光,带着无尽的怨恨与冰冷,回荡在审判庭的每一个角落,撞击着我的耳膜,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的目光猛地转向林疏桐。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一束幽光从祖父那把解剖刀的投影中射出,刀锋的虚影开始移动,像一支无形的手握着一支无形的笔,开始将我分光镜中刚刚分析出的所有数据,一笔一划地、残忍地刻入林疏桐那已经彻底结晶化的瞳孔之中。
数据与血肉,诅咒与科学,在她的眼中交融。
那不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个正在被重写的、鲜活的硬盘。
一种低沉的嗡鸣声从她体内传来,那是骨骼与血液在新的频率下共振的声音,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混合着生命与死亡的乐章。
在那种诡异的光芒与哭声交织的背景下,我看到并理解了这一切。
过去并未终结,它只是找到了新的宿主。
罪恶的闭环没有被打破,它只是升级了。
我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缓缓举起了那台依然冰冷的分光镜。
在它聚焦的瞬间,我看到了——
沈墨的分光镜扫过林疏桐骨血共振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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