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床头卡上的“陈野”两个字,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的名字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像一枚钉进现实的铆钉。
三年前暴雨夜的画面突然在视网膜上闪回——陈野把我推进安全屋时,后背绽开的血花还沾着雨水;他最后说的“去解剖室找第三块肋骨”被警笛声撕碎,我在火场里扒拉焦黑的钢筋,只捡到半枚变形的警徽。
那晚雨点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膜深处回响,像无数细小的敲击,逼迫记忆不断重演。
此刻他就躺在两米外的病床上,右手小指齐根而断的缺口泛着惨青,和三年前他替我挡刀时,刀刃划过指节的位置分毫不差。
断口边缘仿佛还能闻到血腥气,混合着旧伤未愈的铁锈味。
“沈墨?”林疏桐的手搭在我胳膊上,指尖凉得像冰块,透过布料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IcU特有的消毒水味,浓烈中带着一丝酸涩,像是某种化学反应残留的气息。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贴在玻璃上,呼吸在冷硬的表面凝成白雾,模糊了视线。
张队在身后清了清嗓子,警服肩章擦过墙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半小时前120接的急诊,送医时右手小指缺失,失血性休克。”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但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腹下的皮肤微微发麻。
密封、低温、精准控制失血量——这是器官移植术前的保存手法。
难道有人真的把陈野当作一个“供体”?
陈野的右手小指……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受害者都是被切下左手小指,抛尸时摆成拼图形状。
当时陈野说“凶手在玩拼图游戏”,现在他的右手小指被切,是对称?
还是反转?
“床底。”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木板。
林疏桐顺着我视线看过去,医用床架下有个反光点,她蹲下身,发梢扫过地面,扬起一缕灰尘的味道。
“是金属。”等她直起腰,掌心里躺着枚警徽,边缘有细密的划痕,缺口呈不规则锯齿状。
我的呼吸停了半拍。
三年前在火场里捡到的半枚警徽,此刻正躺在我内侧口袋,和这枚完整警徽的缺口严丝合缝。
金属摩擦的痕迹还带着温度,应该是最近才掰开的。
那触感熟悉又陌生,仿佛指尖能感受到断裂瞬间的震颤。
陈野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用这半块警徽拼出真相。”那一刻,他的眼神坚定如刀。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我猛地转头,病床上的陈野手指动了动,心电监护仪的绿波疯狂跳动。
林疏桐冲进去,我跟着推门,消毒水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刺激鼻腔,让人几乎窒息。
陈野的眼皮颤得像蝴蝶翅膀,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力气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我骨头里。
“拼...图师...”他的瞳孔散得厉害,却直勾勾锁着我,“终于...来了。”
“快叫医生!”林疏桐的声音带着颤音,她按住陈野手背的静脉,针管里的药物推得太急,液体在软管里泛起泡沫,仿佛随时会爆裂。
陈野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气,手突然松了,监护仪的绿波重新变得规律。
张队的手机在走廊炸响。
他接电话时背过身,警服后领被汗浸得发暗,“什么?监控?”他转身时表情变了,“沈墨,跟我来队里。”
市刑警队的监控室里,张队调出今天上午快递中转站的录像。
画面里我蹲在碎尸箱前,放大镜贴着箱底纤维,背景虚化的玻璃窗上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是个人,穿黑色连帽衫,右手抬着,像是举着什么。
那是种奇怪的姿态,像某种仪式性的动作。
“这是两点十七分,你当时在勘查。”张队敲了敲屏幕,“门卫说没见人进出,墙根监控也没拍到。”我盯着那道影子,突然注意到画面边缘,我的勘查箱表面有淡蓝色的痕迹。
那是我常用的荧光试剂,需要特定波长才能显现。
借下紫外线灯后,紫光照在箱体上,一行小字浮出来:12.23。
我手指猛地一抖,灯差点砸在地上。
12月23日,是我十二岁那年,母亲被连环杀手杀害的日子。
那天我躲在衣柜里,看着凶手的鞋跟蹭掉墙灰,墙灰里混着半枚带血的指纹——后来陈野说那枚指纹属于“暗网拼图者”。
技术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先生?”
我摸出那半枚警徽,在紫外线下,背面有极细的刻痕:拼图者的游戏,从亡者开始。
林疏桐的电话是在我走出监控室时打来的。
她的呼吸声很重,背景里有解剖室排风的嗡鸣,“我在陈野血液里测到新型神经抑制剂,能让人在无痛觉状态下存活72小时。”她停顿了两秒,“十五岁那年,我妈被电击身亡的现场,尸检报告里也有类似药物残留。”
我站在楼道里,手机贴着耳朵,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三年前陈野的“牺牲”,母亲遇害的悬案,现在陈野的“复活”,所有碎片突然开始旋转,在我脑子里拼成模糊的轮廓——有人在按时间线给我递线索,从12.23到陈野的警徽,从神经抑制剂到监控里的黑影。
“周明的更衣柜。”我突然想起快递中转站那个总躲着我的分拣员,他今天换班时,袖口沾着医用橡胶的味道。
林疏桐还在说话,我打断她,“我得回中转站。”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黑了。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风里飘来海水的咸腥——临州的夜,从来都不平静。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两枚警徽,金属边缘硌得皮肤生疼。
拼图师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而我知道,周明更衣柜深处,藏着下一块关键的碎片。
我裹紧外套冲进快递中转站时,后颈还沾着警局走廊的穿堂风。
铁门发出的吱呀声惊得墙角的老鼠窜进货架,我盯着墙上“员工更衣柜区”的指示牌,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比心跳还响——周明的更衣柜在最里排,金属柜门被他用褪色的贴纸糊成卡通飞船,贴纸边缘卷着毛,像被反复撕贴过。
戴乳胶手套的动作有些发僵,指尖触到柜门把手时,金属凉意顺着静脉往骨头里钻。
锁是最普通的挂锁,我摸出兜里的回形针,三秒就挑开了。
柜里有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口蹭着机油印;下半格塞着个黑色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金属。
我屏住呼吸抽出来。
是套医用咬模工具,不锈钢镊子和压舌板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在手机冷白光下泛着乌青。
工具柄部刻着极小的字母数字:“LZ-03”。
我喉结动了动,从裤袋摸出三年前的现场勘查笔记——陈野案的物证清单上,那把刺穿他肩胛骨的三棱刮刀,刀柄刻的正是“LZ-03”。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我差点把工具掉在地上。
张队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得刺眼,“沈墨,来队里。”他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有键盘敲击声,“现在。”
警局技术科的荧光灯刺得人眼酸。
张队背对着我,电脑屏幕蓝光在他警帽上投下幽影。
我走近时,他突然转过椅子,屏幕上的地图让我血液凝固——数十个红色标记像钉子般扎在临州地图上:12.23案的案发小区、陈野牺牲的旧仓库、今早的快递中转站,甚至我常去的早餐铺和三年前租的公寓。
“局里收到省厅协查令,说你涉嫌多起未结案件关联。”张队的喉结滚了滚,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我调了全市监控,发现从上周开始,每个案发现场三公里内都有你的轨迹。”他点开其中一个标记,画面跳成便利店监控:我蹲在货架前挑泡面,背景里有个穿黑连帽衫的人一闪而过。
“这是误导。”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指甲掐进掌心,“有人在模仿我的行动路线。”张队没接话,鼠标点向另一段视频——陈野“葬礼”那天,我抱着花站在殡仪馆门口,镜头角落有个戴鸭舌帽的女人,侧影像极了林疏桐。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林疏桐发来的短信:“速接电话。”我按下接听键,她的呼吸声混着解剖室排风的嗡鸣,“我刚收到匿名短信。”她停顿了两秒,声音突然发颤,“内容是:‘他需要知道,陈野的葬礼当天,你错过了什么。’”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翻出通话记录,短信发送时间显示是21:17——和陈野在IcU“苏醒”时监护仪报警的时间分秒不差。
定位信息跳出来时,我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临州第一中学废弃天台。
“沈墨?”林疏桐的声音从听筒里渗出来,“你在听吗?”我盯着屏幕上的定位地址,喉间泛起铁锈味。
三年前母亲遇害后,我常去一中天台看海,那里有扇生锈的铁窗,窗沿刻着我用小刀划的“找到他”。
“我需要去一中。”我对着电话说,同时已经转身往门外走。
张队在身后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警局外的风卷着海腥味灌进领口,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医用咬模工具,金属柄部还带着体温——“LZ-03”的刻痕硌着指尖,像某种暗号。
临州一中的围墙爬满常春藤,我踩着围墙根的碎砖翻进去时,裤脚被刺藤勾破了。
废弃教学楼的消防梯在夜色里像条生锈的铁龙,台阶上积着薄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
顶楼天台的铁门挂着断锁,门缝里漏出一线月光,照在门把手上的新鲜划痕上——有人刚来过。
我抓住锈迹斑斑的扶手往上爬,铁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风突然大了,吹得后颈发凉,像有谁在耳边低语。
天台的水泥地面落着几片枯叶,叶尖沾着暗红的痕迹,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是张队发来的消息:“监控显示,一中天台半小时前有可疑人员。”我捏紧手机,抬头看向天台尽头的水塔。
阴影里有个模糊的轮廓,背对着我,右手小指的位置空荡荡的。
铁梯的锈渣落在手背上,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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