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原始森林深处。
在那位资历较老的修士—李明的疾呼下,短暂的慌乱被勉强压下。
然而,失去玄武系统的巨大阴影,仍如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修士心头。
他们仿佛被骤然抽去了赖以行走的筋骨,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虚浮之上,艰难异常。
那个对系统依赖至深的年轻修士,张扬。此刻,他正徒劳地辨识着方向。
习惯了系统清晰标注的路线与目的地,眼前这无边无际的绿色迷宫,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武神宫灌输的野外生存理论,在真实的、沉默的森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树皮的纹理、苔藓的走向、太阳模糊的光斑……这些本该被系统瞬间解析为直观数据的自然密码,此刻在他眼中混乱不堪,难以破译。
“该死……系统……告诉我方向啊!”张扬低声嘶吼,指甲几乎嵌入手腕冰冷的终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被遗弃在巨大兽口中的尘埃。
不远处,曾自信满满的女修士柳月,正艰难地凝聚着掌心一团摇曳的火苗。
失去了系统的精密引导,她发现真元的流转变得滞涩粘稠,法术的塑形速度骤降,那火球不仅体积缩水,光芒也暗淡飘忽,远非往日威能。
“怎么会……我的法术……弱了这么多?”柳月盯着手中那团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
她早已习惯了系统对法术模型的精微优化,习惯了施法时那无形的、精准的“手”在引导真元。
如今,她必须完全依靠自身那略显粗糙的感知与经验去操控力量、构建法术,这让她感到力不从心,甚至狼狈不堪。
“吼——!”
一声饱含嗜血欲望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森林的沉寂!一头体型矫健如黑色闪电的豹兽,从浓密的灌木后骤然扑出!
它油亮的皮毛下肌肉贲张,凶戾的瞳孔锁定了柳月,闪烁着纯粹的杀戮光芒。
“妖兽!”柳月失声惊呼,手腕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激活系统获取信息——冰冷的触感瞬间刺醒了她的奢望!
她只能凭借求生本能向后疾退,同时拼命榨取真元,试图再次凝聚那脆弱的火球。
黑豹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几乎眨眼便扑至眼前!
仓促间,柳月将手中火球甩出,却偏得离谱,只在豹兽身侧燎过一道焦痕,未能伤及根本。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骨髓!在过去,系统会提前示警,会精确分析弱点,会引导她施展最克制的法术。
但现在,她赤手空拳,只能依靠那些被系统“宠坏”而退化的本能!
她银牙紧咬,指诀翻飞,一道锐利却远不够凝练的风刃破空而出,直取黑豹眼瞳!这是她少数还能勉强驾驭的基础法术。
风刃划过空气,带起厉啸。
黑豹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吼,但剧痛反而激起了它更狂暴的凶性,利爪撕裂空气,带着腥风再次扑来!
战斗,在失去玄武的庇护后,陡然回归了最原始、最血腥的形态。
修士们被迫重新拾起那些被“便利”所遗忘的基础战技,依靠着残存的本能与微薄的经验,在利爪獠牙间挣扎求存。
森林的另一隅,李明正谨慎地穿行。他衣着朴素,无甚光华饰品,但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眸中,沉淀着磐石般的沉稳。
他虽也惊诧于系统的失效,却迅速稳住了心神。对他而言,玄武系统只是锦上添花的辅助,而非立命安身的根本。
他更注重那日复一日、水滴石穿的基础锤炼与实战磨砺。
他俯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泥土,凑近鼻端嗅了嗅,又仔细辨别着落叶上几不可察的爪痕与踩踏痕迹。
“附近有大家伙经过……不久……”他低语,果断放弃了原本的路径,悄无声息地绕向侧翼。
他没有顶尖的天赋,但他拥有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如同野兽般的直觉,以及丰富的野外生存智慧。
在系统失灵的绝境中,这些看似“原始”的能力,反而成了他最坚实的铠甲。
他深知,武神宫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冰冷的系统,而是那些烙印在骨血里的基础功法、体术、以及如何在天地间存活的古老智慧。
他明白,这场选拔真正的核心,并非比谁的“外挂”更强,而是考验当一切依仗崩塌后,谁还能凭自身的筋骨与意志,在这炼狱般的秘境中活下来,并找到出路。
秘境凶险,杀机四伏。
暗处潜藏的恐怖妖兽仅是其一。
毒瘴如鬼魅般盘踞的沼泽,布满天然陷阱与致命禁制的幽深山谷,以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可能沉睡着更古老恐怖的神秘遗迹……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死域。
一些修士甫入秘境便遭厄运。
他们过度依赖系统规划的“安全路径”,当指引消失,他们如同盲人瞎马,一头撞进妖兽的巢穴,或是触动了沉睡的禁制,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或焦炭。
凄厉的惨叫在林间回荡,为这片原始之地平添了无尽的悚然。
另一些修士则因无法有效御敌、或是找不到维系生命的食水,一步步滑向绝境。
饥饿如蛆附骨,疲惫似山压顶,恐惧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摇摇欲坠的心房。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悔不该将根基尽托于外物,而荒废了自身打磨。
整个秘境,俨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炼蛊之瓮,无情地筛选、淘汰着那些根基虚浮、依赖成性的修士。
然而,在这混乱与绝望的熔炉中,一些平日不显山露水、却将基础打得无比扎实、实战经验丰富的修士,如同蒙尘的明珠,开始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他们或许天赋平平,却拥有磐石般稳固的根基、丰富的生存技巧,以及一颗在重压下愈发坚韧的心脏。
他们是武神宫庞大体系中,真正理解“道在自身”而非“术假外求”的清醒者。
他们开始主动靠拢,尝试与同样在挣扎求存的同伴结盟。分享着稀缺的水源和食物,共同警戒,协同御敌。
在失去了系统的冰冷指引后,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协作与信任,成为了维系生存的新法则。
他们切身体会到,在绝境之中,同伴的体温与并肩作战的勇气,远比任何冰冷的程序更令人心安。
与此同时,李壮也在秘境中稳步前行。
和大多数修士一样,玄武系统失效的刹那,李壮的心头也掠过一丝惊愕。
但他并未如张扬、柳月般陷入恐慌的漩涡。
他始终笃信:外物终是辅佐,自身的血肉、意志与磨砺出的技艺,才是真正的根本。
在武神宫的岁月里,他耗费了远超同侪的时间去锤炼最基础的功法,将最简单的招式磨炼至千锤百炼,更以近乎残酷的方式打磨自己的体魄与心志。
他深知,无论科技如何日新月异,修行之道的核心,永远在于淬炼自身这具“炉鼎”。
随即,他深吸一口原始森林那混杂着腐叶、泥土与未知危险的空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他放空心神,让五感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捕捉风中的气息,分辨远近的声响,感受脚下大地的脉动。
武神宫教授的、那些曾被系统光芒掩盖的古老生存智慧,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他开始细致地观察周遭植被的分布、地形的起伏、以及鸟兽活动的蛛丝马迹。
他没有急于奔命,而是如猎豹般蛰伏,先寻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隐蔽点,屏息凝神,将周遭环境的一草一木烙印于心。
他竭力回忆着系统曾灌输的关于此秘境的信息碎片,再结合自身对自然法则的理解和武神宫打下的坚实基础,在脑海中艰难地拼凑起一幅简陋却至关重要的“心图”。
他知道,失去了系统的“眼睛”,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他必须仰仗自己的判断,唤醒沉睡的本能,依靠那千锤百炼、融入骨血的基础。
秘境的黑暗与未知,非但未能将他吞噬,反而点燃了他灵魂深处不屈的火焰。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武神宫统一配发的制式长剑,朴实无华,却足够坚韧锋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中却燃烧着磐石般的坚毅。
生存,适应,然后……破茧!
失去玄武的羽翼,修士们被迫直面最原始、最赤裸的生存挑战。
饥饿、疲惫、伤痛,以及无处不在、择人而噬的死亡阴影,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考验着他们意志与肉体的极限。
张扬的处境已近崩溃。方向迷失只是开始,对寻找食物水源的一窍不通,更将他推向深渊。
真元几近枯竭,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在饥饿与恐惧的双重折磨下,他变得焦躁易怒,绝望的阴霾笼罩心头。
那曾引以为傲的系统,此刻如同一个冰冷的墓碑,嘲讽着他的无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瘫倒在腐叶堆中,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他早已习惯了系统为他安排好一切,习惯了轻松获取所需。如今,他才骇然发现,剥离了那层科技的壳,自己竟是如此脆弱不堪,如同被剥离了硬壳的软体动物。
柳月虽稍胜张扬一筹,处境亦岌岌可危。她依靠着几手尚能施展的基础法术,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逼退妖兽的袭击,但每一次搏杀都榨干她所剩无几的气力。
她开始痛悔自己过往过度沉溺于系统的法术优化,而忽略了自身对基础功法的深入参悟与打磨。
此刻,她痛苦地察觉,失去了系统的精密调控,她体内的真元如同脱缰的野马,运转滞涩低效,法术的威力更是大打折扣。
一片散发着甜腻腥气的沼泽拦住了去路。浓稠的墨绿色毒瘴在泥沼上空缓缓流淌。
系统尚在时,会清晰地标注穿越沼泽的捷径,并提供规避毒瘴的详细方案。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捷径。
但现在……她望着那片死寂的泥沼,犹豫了。毒瘴的浓度未知,防护的手段匮乏,泥沼深处更可能蛰伏着致命的凶物。
“如果……如果能穿过去……就能节省大量时间……”柳月盯着那致命的捷径,眼中挣扎与渴望交织。完成任务的诱惑与对未知死亡的恐惧,在她心中激烈拉锯。
李明则凭借其丰富的经验,在这片原始杀场中展现出令人侧目的韧性。
他熟知哪些根茎可食,哪些浆果无毒;懂得在看似干涸的河床下掘出清泉;
能用最简陋的藤蔓和树枝设置巧妙的陷阱捕捉小型兽类;
更能通过粪便的形态、足迹的深浅清晰判断出附近妖兽的种类、大小与活动轨迹。
他或许缺乏惊天动地的杀伐手段,但他深谙生存之道——规避危险,保存体力,如同森林中的老狐。
他遇到了一群被困在狭窄山谷中的年轻修士。
他们因系统失效,误入了谷中天然形成的幻阵,此刻如同无头苍蝇,在方寸之地惊惶奔突,绝望的呼喊在石壁间回荡。
“救命……救救我们!”凄惶的呼救声刺破谷中的死寂。
李明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谷中那些仓惶无助的身影。
一丝犹豫掠过眼底,但旋即被更深沉的坚定取代。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施展出武神宫传授的基础破阵手法,同时运足中气,清晰而沉稳地向谷中修士指引着脱困的路径与关键节点。
此举耗费了他宝贵的时间与真元,更可能暴露位置引来窥视,但他心中坦然,无怨无悔。
与此同时,李壮也在秘境中稳步前行。他没有急于追逐那虚幻的积分,而是将心神更多地投入到适应环境与锤炼自身之上。
他像一个最刻苦的学生,观察着森林的呼吸,学习着如何在失去“拐杖”后独立行走。
他一遍遍演练着最基础的剑招与体术动作,感受着真元在经脉中流淌时最细微的韵律与变化。
他遇到了一只蜷缩在树根下的幼兽。它的一条后腿血肉模糊,显然受了重伤。
虽然年幼,那呲出的乳牙和喉咙里发出的威胁低吼,仍显示着它残存的野性。更危险的是,它伤口散发的血腥气,如同黑夜里的灯塔,极易引来更可怕的掠食者。
按照试炼的逻辑,杀死这只幼兽不仅能获取积分,更能消除一个潜在的威胁。
李壮握紧了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力量。他看着那幼兽因恐惧和疼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那双湿漉漉的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
“任务……还是……”一个无声的诘问在他心中响起。他明白,天兵选拔的核心,绝不仅仅是冰冷的积分,而是某种更高、更重的东西。
武神宫师长们的教诲在耳畔回响:道心,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品性,是无论置身何等黑暗,都能守住心中那盏不灭明灯的底线。
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品质普通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幼兽更大惊恐地靠近,将丹药轻轻放在它能够触碰到的地方。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那幼兽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密林深处。
他知道,这个选择或许意味着积分落后,甚至可能因此与天兵资格失之交臂。
但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他无法对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无助生命举起屠刀,即使它是一只妖兽。
时光在挣扎与求生中悄然流逝,秘境试炼终于临近尾声。
许多过度依赖系统的修士,倒在了这条残酷的筛选之路上。他们或被妖兽撕碎,或在迷途中力竭而亡,或因误入死地而被淘汰出局。
而少数像李明这般根基深厚、品性端方的修士,以及如李壮这般在绝境中仍能守住心灯不灭的修士,逐渐在尸山血海中显露出其真正的价值。
他们或许未能完成所有任务,积分也未必耀眼,但他们在这场炼狱之旅中展现出的那份源于骨子里的坚韧、源于本心的智慧与善良,正是天门真正渴望寻觅的珍宝。
试炼的最后一日,一道恢弘的光柱刺破秘境的苍穹,那是通往生路的出口。
李壮、李明,以及寥寥无几的幸存者,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躯,陆续踏出那象征着终结的光幕。
他们的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搏杀与挣扎的印记,但眼神深处,却沉淀着烈火淬炼后的、磐石般的坚定。
出口处,武神宫的考官们早已静候。他们并未急于询问任务完成情况,也未查看积分记录。
他们只是用沉静如渊的目光,细细地审视着每一个走出秘境的修士,仿佛要穿透皮囊,洞悉他们灵魂深处的底色。
张扬也走了出来,形容枯槁,满脸的沮丧与不甘。他冲着考官大声抱怨系统失效的“不公”,控诉秘境的“险恶”。
柳月紧随其后,她虽侥幸穿越了沼泽,但身上留下了毒瘴侵蚀的斑驳痕迹,气息虚浮。她急切地向考官讲述自己如何“克服万难”,完成了任务。
当李壮平静地走出光幕时,他没有抱怨,没有炫耀,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考官们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深邃难明,又缓缓扫过其他幸存者。
数日后,武神宫公布了天兵选拔的最终结果。
榜单之上,许多在秘境中看似战绩彪炳、任务完成度极高的修士,竟名落孙山。而一些表现平平、甚至任务完成寥寥的修士,其名字却赫然在列。
张扬的名字,刺目地出现在淘汰名单之首。他无法接受,当场咆哮质疑选拔的公正。
柳月虽未被淘汰,却也未能跻身核心天兵序列,仅被列入预备名单。她满腹疑窦,困惑不解。
而李壮与李明,则双双荣登天兵名录!
负责此次选拔的天门尊者,一位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的老者,立于高台之上,声如洪钟,响彻广场:
“此次天兵选拔,考校的核心,非是尔等术法之利,积分之多寡,而是道心之坚,品性之高洁!玄武系统失效,非是意外,而是刻意为之的试金石!”
“天门需要的,绝非仰仗外物、离了拐杖便寸步难行的傀儡!而是拥有百折不挠之道心、光明磊落之品性的真正修士!”
“秘境之中,有人在系统失灵后,心志崩溃,或坐以待毙,或行止卑劣,此乃品性不足!”
“有人为求任务积分,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同道,此乃道心有亏!”
“而另一些人,纵使身陷绝境,九死一生,犹能持守本心,心怀良善,甘愿为他人牺牲己利!他们或许未能尽全功,但其所展现的品性光辉,才是天门最为珍视的瑰宝!”
“天兵者,乃天门之脊梁,护佑天下之基石!其道心需如磐石,其品性需如美玉!纵使其今日资质平平,修为尚浅,我天门亦有通天彻地之能,助其脱胎换骨,终成一方擎天之柱!”
“天门所求者,品性优良,坚韧不拔!纵使资质愚钝,能力欠缺,天门亦能将其锤炼成器!”
老者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空回荡,震得所有人心旌摇曳。那些被淘汰者,终于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败因所在。那些入选者,则更加坚定了脚下的道途。
李壮立于人群之中,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涤荡着秘境留下的阴寒。他知道,自己遵从本心的选择,与天门所秉持的大道,不谋而合。
秘境试炼已然落幕,但真正的修行之路,方启其端。李壮深知,前方道阻且长,但他已寻得了心中那盏不灭的灯火,足以照亮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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