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杜衡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红绡以血夺玺,朱雀部死士英魂不远!长安李唐,气数已尽!然困兽犹斗,强攻坚城,徒增我军伤亡!是时候,让李世民尝尝我玄武部的手段,让他知道什么叫‘金风玉露…尽成刀’!” 他刻意引用了沈墨当年谋划经济战时的一句隐语,此刻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林天生的目光猛地聚焦在杜衡身上,那眼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说!如何做?”
杜衡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令人咋舌的数字和物资清单。他的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串由精钢打造、每一颗都刻着玄武纹饰的金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在这弥漫着悲怆与肃杀的帅帐中,显得格外突兀,又带着一种掌控乾坤的冷酷韵律。
“第一步:釜底抽薪,粮价崩天!” 杜衡的声音斩钉截铁,“李世民困守孤城,最大依仗便是长安城高池深、粮秣充足!臣已密令潜伏在关中各大粮市的玄武部商行,即日起,以‘江南巨商急需回笼资金’为名,抛售百万石‘霉变陈米’! 价格…仅为市价的三成!”
“三成?!” 连素来沉稳的沈墨都微微动容。如此巨大的抛售量和超低价格,足以瞬间击垮任何市场!
“不错!” 杜衡眼中寒光闪烁,“此乃‘倾盆雨’!关中粮商、世家大族、乃至李唐官仓,必闻风而动,疯狂抢购囤积,意图待价而沽!恐慌性抢购一旦形成,长安粮价将在三日内暴涨十倍以上!届时,市面将无粮可买,有价无市!百姓手中钱币,将成废纸!”
“第二步:钱如陶脆,民心溃堤!” 杜衡的手指拨动一颗金算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配合粮价崩盘,启动‘铅钱计’!红绡大人之前策反的唐铸币局官员,早已在流通的‘开元通宝’中,秘密掺入大量铅料!此批‘陶钱’质地酥脆,用力一掰即断!朱雀部散布之‘唐王刮骨’童谣,早已深入人心!当百姓拿着脆如薄饼的铜钱,却发现连一斗霉米都买不起时…”
杜衡没有说下去,但帐内所有人都能想象到那幅画面:绝望的怒火将如同火山般喷发!而李唐朝廷的威信,将在这怒火中彻底化为灰烬!
“第三步:仁政收心,金珠碎匾!” 杜衡的语气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冷酷的嘲讽,“当长安城因粮荒钱贱而彻底沸腾,当愤怒的饥民如同洪流般冲击官府时…便是我寒衣阁‘仁德’登场之时!我主力大军,将于长安城外,当街架设粥棚!所施之粥,米粒饱满,热气腾腾!更要请出…幼帝杨侑,亲手捧碗,昭告万民:‘此乃先帝仁德所遗!朕,请叔伯共食!’”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杜衡这环环相扣、狠辣无情却又直指人心的经济绞杀与心理战所震撼!粮价崩盘摧毁经济基础,劣质铜钱瓦解货币信用,最后再用仁政收买人心,直击李唐统治最脆弱的根基——民心!这比十万大军围城,更具毁灭性!
“好!” 林天生猛地一拍帅案,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与决绝,“杜衡!即刻执行!本王要看着李世民,看着他引以为傲的长安,在他自己的子民怒火中…灰飞烟灭!”
“臣,领命!” 杜衡用力一捶胸口,眼中闪烁着玄武部首独有的、掌控财货生死的冷酷光芒。他腰间那串金算盘,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发出冰冷的脆响。
命令如雷霆般下达。寒衣阁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除了军事的铁拳,其经济触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作!
数日后,关中大地。
一场无声却更加恐怖的风暴骤然降临!
长安及周边各大粮市,突然涌入海量的“霉变陈米”。粮商们起初惊疑,但看到米质虽略有陈旧,大部分却仍可食用,且价格低得令人发指时,贪婪瞬间压倒了理智!关中世家、李唐官仓、大小粮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抢购囤积!粮价如同脱缰野马,在恐慌性抢购和人为囤积居奇的双重作用下,一日数涨!短短三天,长安米价已从原本斗米百钱,暴涨至斗米千钱!而且有价无市!真正的粮食,都被捂在了仓库里!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可怕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民间蔓延开来——钱,不值钱了!
“听说了吗?王老五买米,钱一使劲,碎了!”
“何止!李二狗拿钱去买药,药铺掌柜一掰,钱断成两截!说这是‘陶钱’,是朝廷刮咱们的骨头啊!”
“怪不得粮价飞涨!朝廷这是要吸干咱们的血啊!”
“《刮骨谣》是真的!李唐无道!还我活命钱!”
恐慌彻底演变成了绝望和暴怒!当辛勤劳作换来的铜钱变得如同泥捏般脆弱,当家中最后一点积蓄连一捧发霉的米都换不来时,人性中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破坏欲被彻底点燃!
长安城,户部衙门。
这座掌管天下钱粮赋税、象征着李唐王朝经济命脉的威严官衙,此刻正被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愤怒饥民所包围!人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燃烧着绝望的火焰!他们挥舞着锄头、木棍、甚至是家中仅存的、被劣质铜钱换走的铁锅碎片,发出震天的怒吼:
“开仓放粮!”
“还我血汗钱!”
“砸了这个吸血的衙门!”
“狗官出来!”
守卫衙门的士兵在汹涌的人潮面前瑟瑟发抖,刀枪都几乎握不稳。
“轰隆!” 不知是谁扔出了第一块石头,狠狠砸在户部衙门那鎏金的“大唐户部”匾额上!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砸啊!”
“砸烂它!”
愤怒的饥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士兵脆弱的防线,疯狂地涌入户部衙门!打砸声、怒骂声、哭喊声、器皿破碎声响成一片!珍贵的卷宗被撕碎抛洒,桌椅被掀翻,门窗被砸烂!
混乱中,一个须发皆白、饿得只剩皮包骨的老者,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颗滚落在地、金光闪闪、刻着玄武纹饰的金算珠。他看着手中这颗象征着财富与算计的金珠,再看看头顶那面在混乱中摇摇欲坠的“大唐户部”匾额,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
“就是你们!就是这些算盘珠子!算尽了我们的骨髓!” 老者发出凄厉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颗沉重的金算珠狠狠掷向高悬的匾额!
“砰——咔嚓!”
一声闷响!那金算珠不偏不倚,正正地嵌入了“大唐户部”四个鎏金大字的“唐”字正中央!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沉重的匾额在巨大的冲击和本身的腐朽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碎裂,带着那颗刺眼的金算珠,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金算珠嵌碎“大唐户部”匾!
这极具象征意义的一幕,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目睹此景的饥民和残余官员心头!它象征着李唐王朝经济命脉的彻底崩溃,象征着其统治根基的粉碎!户部…完了!李唐…完了!
几乎就在户部衙门被砸、匾额碎裂的同一时间!
长安城西,金光门外!
一面素白的大隋龙旗高高飘扬!旗下,数百口巨大的铁锅一字排开!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锅底,锅内翻滚着热气腾腾、米香四溢的稠粥!与城内绝望的饥荒形成刺目的对比!
寒衣军将士身着整洁的军服,维持着秩序。粥棚前方,搭建起一座简易的木台。
在无数长安饥民惊疑、渴望、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一个身着明黄小龙袍、头戴翼善冠、年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在林天生的亲自搀扶下,登上了木台。他,正是杨昭唯一的子嗣,如今被林天生奉为帝君的幼帝杨侑!
杨侑的小脸还有些稚嫩,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但在林天生的鼓励下,他努力挺直了小身板。他伸出小手,从身旁侍卫捧着的托盘中,接过一个盛满了热粥的粗瓷大碗。
寒风凛冽,粥香弥漫。
幼帝杨侑双手捧着那碗热气腾腾、象征着活命希望的粥,面向城下黑压压、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迷茫的长安百姓,用尽他最大的力气,发出了清晰而稚嫩,却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朕…朕请关中的叔伯们…共食此粥!”
“此粥之米,乃先帝(杨昭)仁德所遗!此粥之薪,乃寒衣将士伐薪所燃!”
“寒衣阁林监国…与朕…愿与关中父老…同此寒温!”
话音落下,杨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粥,走下了木台,在林天生的护卫下,径直走向了排在最前面的一位拄着拐杖、瘦骨嶙峋、眼中含泪的老者面前,将手中的粥碗,轻轻递了过去。
老者颤抖着双手,几乎不敢去接。他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米粒饱满的粥,再看看幼帝那清澈而真诚的眼睛,最后目光落在幼帝身后,那位白衣素槊、扶灵西征、如今又带来活命希望的林监国身上…
“陛…陛下…林监国…” 老者哽咽着,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猛地扔掉拐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如同迎接圣物般接过了那碗粥,发出了泣血的哭喊:
“仁德天子啊!寒衣军…万岁!大隋…万岁啊——!”
“万岁!”
“万岁!”
“万岁——!!!”
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城下成千上万的饥民,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怀抱婴儿的妇人,抑或是精壮的汉子,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幼帝亲手奉粥,寒衣军当街施粮,再对比城内李唐的横征暴敛与“陶钱刮骨”…巨大的反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们心中对李唐的最后一丝幻想!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风吹麦浪般跪倒一片!震天的哭喊声、感激声、万岁声响彻云霄!无数人捧着分到的热粥,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涕泪横流,泣不成声!这哭声,是为活命的希望,更是为李唐的彻底失道!民心,在这一刻,如同溃堤的洪水,彻底倒向了寒衣,倒向了大隋!
杜衡站在不远处的指挥台上,冷漠地看着眼前这悲喜交加、撼动人心的场面。他腰间那串金算盘,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拨动了一颗染血的算珠,低声自语:
“金风刮骨…玉露…终成仁。李世民,你的长安…从内里…已经烂透了。”
他抬头,望向那巍峨却死气沉沉的长安城墙,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现在,只等主公…敲响最后的丧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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