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弥漫着血肉焦糊的气味。
刘楚玉拄着长剑喘息,脚下积血没过靴面。经过一夜鏖战,叛军终于暂时退去,但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里,十之七八都我方将士。
“还剩多少人?”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弦月捂着肋下的伤口,低声道:“能战者不足一万,其中大半分是伤患。”
砚清飞身而来:“殿下!吴将军醒了!”
吴喜趴在草席上,后背的伤口狰狞外翻。见刘楚玉进来,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了绷带。
刘楚玉问:“吴将军可还好?”
“臣没事,还可再战。”
“不必。将军好生休息吧!”
吴喜蹙眉,坚毅的面容露出一丝不解:“殿下?”
“本宫,要去会会张淹。”
张淹是豫章太守,早有传闻,说他同邓琬等人勾结,可如今,他们死伤惨重,若是援军赶到之前,叛军再次来袭,他们所有人的命都保不住。
“殿下……不可……”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豫章张淹……阴险狡诈……”
刘楚玉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血渍:“若不去,待他们卷土重来,我们都得死。”
“末将宁愿战死……”吴喜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雪白的虎皮上,“也不愿……殿下涉险……”
这时,帐外传来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像是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
刘楚玉握在案几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王猛不知何时已站在帐门口,玄色鳞甲上还沾着新鲜的暗红血迹,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本该随他一同外出的亲卫却不见踪影,空荡荡的营地外,唯有夜风卷着枯叶扫过满地残旗。
“殿下英明。” 王猛跨步入帐,抱拳行礼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张太守与我王氏有旧,臣愿陪同前往。”
话音刚落,榻上的吴喜猛地撑起身子,绷带下渗出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王猛!你……”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床榻上。
刘楚玉疾步上前扶住老将军,却感觉到他枯瘦如柴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急促地划动,那凌乱的痕迹像极了 “反” 字。
“王副将昨夜去了何处?” 她转身,凤目如电直视王猛。
王猛神色未变,抱拳的手臂却微微绷紧:“寻援军迷路,方才杀出重围。” 他的声音沉稳如常,可腰间染血的长剑却在无声诉说着另一个故事。
帐内陷入死寂,唯有吴喜粗重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叩击着众人的心脏。
刘楚玉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三分冷冽七分决绝:“既如此,就请王副将随行。”
转身时,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吴喜颤抖的手指。老将军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住砚清衣角,气若游丝:“ 保护……殿下……”
河畔,浑浊的河水翻涌着裹挟着浪花。刘楚玉望着对岸迷雾笼罩的豫章城,朝弦月笑道:“若我三日内不回……”
“属下率死士踏平豫章!” 弦月单膝跪地,肩头箭伤崩裂,鲜血再次染红了绷带。
砚清默默递上一件粗布衣裳,却见刘楚玉摇了摇头,反而取出那件最华贵的鎏金绣凤披风披在肩头。
金线绣就的凤凰在风中舒展羽翼,她抚过腰间匕首,声音冷若冰霜:“本宫要让他们知道 ,来的不是乞降的败将,而是大宋长公主。”
王猛立在船头,望着刘楚玉高傲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
小船缓缓驶入浓雾,刘楚玉最后回望一眼身后满目疮痍的战场,那里躺着无数将士的英魂,而前方,是未知的凶险与生死未卜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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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漆大门“吱呀”开启的刹那,浓烈的脂粉香混着酒臭扑面而来。刘楚玉蹙眉望去,
只见大堂内,十二名舞姬几近赤裸,仅以薄纱覆体,在波斯地毯上扭动着腰肢。
张淹半敞着锦袍倚在胡床上,左右各搂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婢女。案几上堆着啃剩的熊掌猩唇,蜜饯果脯散落一地,被往来仆役踩得稀烂。
“呦!”张淹醉眼微斜,手中金樽“当啷”滚落,“这不是咱们大宋第一美人吗?怎么?耐不住寂寞来城里寻欢作乐?”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公主殿下,啧啧,确当得起第一美人之称。”
满堂哄笑中,王猛从阴影处踱步而出:“张兄,我可是把活凤凰给您逮来了。”
这边刘楚玉凤印尚未举起,张淹一把拽过身旁婢女,当众将手探入其衣襟揉捏,猥琐笑道:“殿下看看,我这豫章的小雀儿,可比得上建康的金凤凰?”
婢女吃痛低呼,张淹反手就是一耳光:“贱婢!能让公主品鉴是你的福分!”
“殿下,您说呢?”
众目睽睽之下,张淹如此言语明显是要刘楚玉难堪,可她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自然不能先动怒。
所以,她一把拦住砚清拔剑的右手,柔柔笑道:“张太守的眼光自是极好的,就是待客之道差些。”
“客?”张淹满脸通红,一脚踹开婢女,趿拉着丝履晃到刘楚玉跟前,“您算哪门子客?”
他蓦地伸手去摸刘楚玉下巴,调笑道:“分明是送上门的妓女。”
“唰!”寒光一闪
砚清长剑已然出窍,剑横在张淹咽喉:“再碰殿下,我剐了你喂狗!”
满堂哗然。
张淹酒醒了大半,阴笑着后退:“好个忠犬,可惜到了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天。”
他拍手:“来人!把咱们长公主的披风去了。\"
五六名甲士应声扑来。
刘楚玉的鎏金绣凤披风被粗暴扯下,中衣系带崩断,露出半截雪白肩膀。
砚清怒目而视,长剑刚要出手,却因刘楚玉一个眼神停下。
“瞧瞧这肌肤。”张淹用剑尖挑开刘楚玉衣领,“听说您在会稽……耐不住寂寞。”
“张淹!”王猛突然喝止,“邓将军要的是活人。”
张淹悻悻收剑,却一把扯过刘楚玉的发簪。青丝如瀑散落的刹那,他猛地凑近她耳畔:“等邓大人玩腻了,本官定好好疼你。”
“给我绑了!现在就送去邓大人帐中!”
当夜子时,囚车吱呀驶向叛军大营。刘楚玉的中衣被故意撕开三道裂口,砚清将衣服脱下为她挡风。
远处豫章城的灯火渐暗,唯有太守府的笙歌彻夜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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