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玉茫然失措,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她虽担心褚渊,但深知慧景心地良善,定然不会公报私仇。
然而,慧景不会如此行事,并不代表其他大臣也不会,此次可是铲除对手的绝佳机会,能堂而皇之地扩张手中权力,他们又岂会错失良机……
她耳畔响起利箭刺破长空的锐啸声,须臾,不远处传来数人的惨呼悲嚎。
刘楚玉将遮面的手移开,见不远处数名大臣齐刷刷跪地,猩红的鲜血染红了石阶,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对面的靶前唯有褚渊英姿飒爽地站着,低头凝视着身侧倒地的人喟叹。
一旁刘子尚似乎尚未尽兴,叫嚷着再比一局。
刘楚玉双眼赤红,行至他身前,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刘子尚仿若未曾料到有人竟敢动手打他,霎时怔愣当场,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许久之后,他眼泛泪光看着刘楚玉问道:“阿姐,你为何打我?”
他此语引得在场诸人纷纷侧目,连高坐龙椅上的刘子业亦不例外。
刘楚玉澄澈的眼眸中弥漫着些许水雾,言辞冷峻而威严,“本宫打你还要理由吗?”
刘子尚吃痛,捂着红肿的脸喃喃道:“即便你是我阿姐,打我也得有理由才是,不分缘由随手打人就是不对。”
果真人只有挨了打才知道疼。
刘楚玉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眸子里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地。
她抬手便要朝刘子尚另半张脸打去,手掌刚要用力间,一双冰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刘楚玉蹙眉看向来人,一袭赤红色金丝龙袍眉头紧蹙。
“阿姐,你为何要生气?”
为何要生气?刘楚玉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的重生就像一场笑话,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却仍不甘心,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刘楚玉嗤笑,泪水不受控制般从脸颊滑落,咸咸的夹着几分血腥气。
“阿姐别哭。”
刘子业有些不知所措,抬手便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只是他的手刚伸到半空中,刘楚玉就巧妙地躲开了。
另一旁的何辑很有眼色的将刘楚玉拉了过去,为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阿姐……”
刘子业漆黑的瞳眸中泛着一丝委屈,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多了几分沙哑。
刘子尚趁机走到刘子业面前,哭诉道:“皇兄,是阿姐莫名其妙打我。”
刘子尚的话刚讲完,他的右脸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他的眼睛睁地老大,不可思议问道:“皇兄,你为何也打我?”
刘子业一脸淡漠,声音似寒潭般冷冽,“朕打你还要讲缘由?”
本是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刘子尚瞬间破防。
他感觉被打的不是脸,而是心。
刘子尚双手捂脸,泪水再眼眶中汇聚,嘴上怒骂自己不争气,心里却在思考自己到底因何招惹了这两位祖宗。
刘子业丝毫没在意身侧的刘子尚,一双慧黠双眸里满是刘楚玉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走到刘楚玉身前,打掉何辑牵着她的手,轻轻将刘楚玉拉到身旁。
“阿姐,若我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千万不要和我怄气。”
……因为那样我会难过。
在场大臣望着他们的新帝如此轻声细语,皆是惊愕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在他们眼中,刘子业乃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他残杀同胞手足,残害朝中忠臣,害得他们苦不堪言。
自刘子业即位以来,他们的首级早已悬于腰间,随时可能落地。
然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温和的刘子业,仿佛变了一个人。
刘楚玉凝视着刘子业,见其真诚模样,神情略作恍惚,她的阿弟似乎并非如她所想那般不堪。
她目光沉稳,凝视着刘子业的眼睛,郑重道:“阿姐所言,法师可否听从?”
“听,阿姐所言,我必照做。”
刘子业特意加重“我”字,仿佛在刘楚玉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渴望被爱的少年,而非暴戾狠辣的帝王。
“那法师先传御医为受伤大臣诊治。”
刘子业应道:“好。”
随即,王公公派人传召御医,为受伤大臣医治,至于那些气运不佳的大臣,则被侍卫抬走。
沈庆之拖着年迈身躯赶到时,目睹数名大臣被抬出。
他顿时老泪纵横,险些昏厥。
刘楚玉神情肃穆,沉声道:“天地和谐则万物生长,君臣和睦则家国太平。吾王,受天命于天,生不求功盖千秋,但求国家利益,百姓安康,守我大宋百年基业。”
“我要陛下立誓,泽庇苍生。”
她话一出口,众臣脸色皆变,眼眸中满是震惊。
刘子业如墨的瞳孔里皆是难以置信。
“阿业,可是畏惧了?”刘楚玉故意说道。
或许此事过后,阿业会恨她,甚至可能杀了她,但倘若她死了,阿业能成为一位明君,也便足够了。
沈庆之在不远处,将刘楚玉的一言一行皆铭记于心,他本对这位公主不以为然,认为她空有美貌,毫无德行,如今细观,倒是一位贤明之主。
“朕既受命于天,自当福佑子民,泽被苍生。”
“朕金口玉言,绝无食言。”
刘子业轻抬眼眸,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双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幽深的瞳孔中满是真挚与诚恳。
看着他这副模样,刘楚玉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暗自思忖,她的阿弟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怖,或许她还能够再坚持一下。
一场宴会,犹如经历一场腥风血雨,死的死,伤的伤,其余大臣皆心怀鬼胎。
褚渊始终如一座沉默的山岳般,静静地站在群臣之后,冷眼旁观着这出好戏。
他心中暗自感叹,刘楚玉真的变了,似乎比往昔多了几分人情味。
出宫之际,刘子业竟未挽留她,刘楚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马车徐徐前行于街道,刘楚玉与何辑相对而坐,二人皆沉默不语。
许久,何辑率先打破沉寂:“阿玉可是心中不快?”
他声音沉稳,带着些许笃定与戏谑。
“并无,只是有些疲惫。”
“既然如此,为夫的肩膀给夫人依靠。”
言罢,他向刘楚玉靠近些许,示意她将头倚靠于自己肩头。
刘楚玉亦未作忸怩之态,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倚于何辑身侧。
何辑呢喃细语:“阿玉今日真美。”
尤其是宴会尾声,刘楚玉命人厚葬已逝大臣,又自公主府中取出数万家财,以补偿其遗孀。
他只觉阿玉仿若上天遣来拯救人世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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